卯時三刻,天亮了又沒完全亮,人與人之間門像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紗。孫薔薇左手擀麵杖右手大刀追趕韓國公府的惡毒繞著車馬寄存點轉了三圈,幾人也沒發現她是女嬌娘。
原本孫薔薇隻是想嚇唬嚇唬他們,然後趁機給他們幾下,給她的手報仇。她的兩位“同事”進去買菜,她在菜市場外麵堵韓國公府的人的時候,從看車馬的人口中得知,彆人拉著車進菜市場,他們把車放在外麵隻是嫌車礙事,不好搶最新鮮的瓜果蔬菜大鮑魚緊俏的牛肉等物。偶爾忙忘了給寄存車馬的錢,他上前要,雖不會少他這點錢,也不會痛痛快快的給,時常扔在地上讓他去撿。
孫薔薇聽得手上的傷痕突然疼了起來,很想把韓國公府的馬宰了。可這樣勢必會連累看馬人。車輪也沒有氣門芯可拔,孫薔薇決定今兒不讓他們掉一層皮,也得讓他們出點血,否則她不姓孫。
一向都是韓國公府的惡奴欺負彆人,即使孫薔薇有刀也打過他們,他們也不服氣,試圖找東西跟孫薔薇對打,向孫薔薇放狠話,上次被占了便宜是他們沒準備好,菜市場人多施展不開。
孫薔薇也怕他們找到家夥,放話她可不是為了上次的事,而是他們家主子上元節出行清道把她七十歲的老祖母推倒,至今癱瘓在床。
“癱瘓在床”四個字一出,幾人明白她為何這麼生氣,心裡已經怯了三分,慌慌忙忙解釋不是他們推的。
孫薔薇直言,父債子還,主債奴償,天經地義!他們也不認。孫薔薇一把大刀砍過去,有人覺得躲不開了,站著不動讓孫薔薇砍。孫薔薇自然不敢殺人,何況安穩日子還沒過夠。隨後用擀麵杖朝他砸去。
那人看出孫薔薇不敢砍死他,可一擀麵杖下去有可能癱瘓。癱瘓可比死了難受,又見孫薔薇身穿棉衣,壓根不像寧王府得臉的小子,就要給錢完事。
孫薔薇停下。他們驚覺可行,就把身上的銀錢拿出來。有了賣宅子和酒樓的錢,這仨瓜倆棗孫薔薇真看不上。幾人見她不為所動,又把身上的金銀首飾玉佩放地上。他們倒是想親自給孫薔薇,孫薔薇防著他們一手,沒給他們靠近的機會。隨後也沒去撿,而是讓他們找東西包起來,放寧王府的馬背上,接著盯著三人,直到另外四人過來。
七人聚首認為不怕孫薔薇,就在這個時候孫薔薇的兩個同事回來了。不是周管事和小全子,他們也向著孫薔薇,隻因他們也十分厭惡韓國公府的人。每次買菜在菜市場碰到,他們都得讓路,否則一場衝突免不了。
這兩人一看那七人盯著孫薔薇,就問是不是想跟他們去見寧王。寧王可是個“活閻王”,又曾揚言見他們一次打一次,倘或進了寧王府,他們即便僥幸活著出來,那也得是用爬的。
七人嚇得放下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駕車就跑。
孫薔薇讓她“同事”收起來,留著給大夥兒加菜。兩個采買其實也怕孫薔薇把人打出個好歹,一見隻是讓他們掏錢出點血才意識到他們想多了,孫薔薇比他們有分寸。
錢和物收起來,三人就趕車離去。
菜市場外麵雖然人不多,也不等於沒人。孫薔薇把韓國公府的惡奴嚇得抱頭鼠竄,以至於看見的都好奇。他仨一走,遠遠圍觀的人就問看車馬的老者,孫薔薇那三人什麼來頭。
先前韓國公府的七人沒打過寧王府的兩人一事,早已傳遍整個菜市場。看車馬的也聽說了。剛才跟孫薔薇聊天的時候,注意到她是姑娘家,然後便猜到她就是之前那位。
看車馬的人告訴好奇的眾人,眾人不敢信,世間門竟有如此彪悍的女子。以至於沒人注意到一個跟孫薔薇有三分像,二十來歲的女子拎著菜籃子悄悄進了菜市場,隨後又急匆匆出來。
孫薔薇跟那幾人對陣的時候也注意到有好幾人圍觀,怕有人認出她是個女的,然後再傳到韓國公府的那些人耳朵裡,上了車就告訴她的兩個同事,她得躲躲,然後又交代他們,以後出來買菜帶著刀。
駕車的小子笑著調侃:“我還以為薔薇姐姐不怕呢。”
孫薔薇:“我可不想死。何況他們也不值得我枉送性命。”
跟她同坐在馬車上的采買道:“孫姑娘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還想勸孫姑娘最近彆出來。”
孫薔薇點頭:“多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姑娘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以前避其鋒芒也是認為他們真惡。誰曾想隻是欺軟怕硬。”
孫薔薇:“你們出自內務府規矩多,不知道坊間門這樣的惡人,十有八/九都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
駕車的小子道:“現在知道了。”隨後又說,“這些錢和東西買羊肉或雞鴨魚吃不了幾頓,回頭咱們買豬下水吧。”
孫薔薇:“我都可以。不過得給我留一個豬肚一個豬腰和一節豬大腸。”
兩人知道她吃不了這麼多東西,要這麼多一準是為了試菜。
過幾日東西當了,合計好怎麼用,一次用多少,翌日就買些豬下水,然後收拾好了才送去小廚房。
尚未去休息的錢姑姑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歎氣道:“薔薇,你怎麼還沒死心?”
廚房管事也忍不住說:“仔細王爺一氣把你趕出府。”
孫薔薇:“這次一定不會。”隨後就吩咐小徒弟和麵洗麵筋。
小徒弟下意識說:“還有不少澄麵,在櫃子裡放著。”
“這次我要麵筋。”孫薔薇一頓,“不過也得再曬點澄麵,省得哪天王爺突然想吃水晶蝦餃,咱們什麼都有卻隻差澄麵。”
農曆二月,乍暖還寒,麵不會生蟲,管事廚子也同意她的說辭。
小徒弟見大師傅點頭了就老老實實和麵洗麵筋。
孫薔薇許久不做九轉大腸,先把大腸一分為二試做。旁人一聽她試做,合該休息的時候都擠在廚房裡觀摩。
許多配料都不記得了,孫薔薇一邊想一邊做,等肥腸出鍋,十分麻煩的麵筋都洗好了。
孫薔薇先請師傅們品鑒。
管事大師傅先來,大腸軟嫩,卻有點鹹。不知是醬油放多了,還是鹽放多了。口味重的人卻覺得正好,十分下飯。
孫薔薇隻想知道寧王會不會給個麵子把這道菜納入菜單。
錢姑姑微微搖頭:“王爺不喜歡大腸不是因為你做的不好,是咱家爺不想吃下水。”
大腸多好吃啊,寧王真沒口福。孫薔薇倍感可惜:“我把剩下的大腸還給大廚房吧。”
管事廚子攔住:“回頭留咱們中午吃。”
“也行。”孫薔薇也愛這口,“我準備豬肚粥。”
錢姑姑:“給王爺準備的?”
孫薔薇點頭:“這個可以消除疲憊。”
“疲憊”二字一出,錢姑姑不再阻攔,“麵筋也加進去?”
孫薔薇微微搖頭,一邊把豬肚焯水一邊說:“麵筋留我做素肥腸。”
錢姑姑張口結舌,半晌憋出一句:“你真執著。”
孫薔薇笑笑沒反駁,隨後把豬肚切絲跟大米同放砂鍋裡,讓小徒弟看著粥彆溢出來,她開始準備素肥腸。豬腰交給彆人做爆炒腰花。先前孫薔薇做過豬腰,彆的廚子見她收拾過豬腰知道怎麼下刀。
期間門主院發生一件事,孫薔薇的表哥找來了。
說來也巧得很,趙福正準備把人打發了,寧王從刑部回來。
天氣回暖,寧王沒坐車,下馬看到一陌生人,隨口一問得知孫薔薇的表哥,頓時怒上心頭,冷著臉問趙福:“怎麼回事?”
饒是趙福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種無恥之徒,滿眼鄙視地瞥對方:“說是來接孫姑娘家去的。”
寧王把玩著馬鞭:“孫薔薇的父親枉死母親病重,不去接她,家產被孫家那些人奪去的時候也不曾去接她,孫薔薇被許配給戶部員外郎的叔父的時候,你們這些親戚也不曾出現,現在接她?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不成?”
跟寧王同歲的男子臉色漲紅,低著頭不敢回話。
寧王見他這麼慫,倍感惡心的慌,“滾!”
“可是——”男子一想他父親交代的事,“草民一家先前也是被孫家那些人騙了。薔薇表妹自小到大沒伺候過人,也不懂府裡的規矩,草民的父母也是怕她不懂事衝撞了貴人,想把她接家去,提點一二。”
孫薔薇是不懂規矩,有時更像一個難纏的小人,可寧王情願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也不想與偽君子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