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華回來時滿心的小心謹慎,準備著麵對即將到來的風雨,卻沒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改天換地。
長房一切似乎都很好,伯母脾氣爆,兄長憨厚,伯父溫文。嬤嬤丫鬟們也都周到小心。
下午,陸明華提筆,說起她今日新選的花瓶,恰好院中有臘梅花開,她便摘了一支養著,放在窗前,屋內幽香淡淡,讓人神怡。
她分明沒有多說什麼,可字裡行間的歡喜都快要溢出來了一般。
細細寫好,她將信紙裝好,用蠟封上,命曉春將信送去外院。
之前她請的那些護衛回府後也沒有離開,而是在她稟明了伯,不,如今該說是爹了,可她還是不能習慣,總會下意識叫成父親,在稟明了他之後,就留在外院,和府上的護衛一起。
陸明華原本說的是勞煩府上,護衛的支出用度,都由她來負責,卻被如今的爹爹拒絕了。
”幾個護衛而已,爹又不是養不起。那些護衛,可好用?”陸成文早就知道陸明華養了護衛,隻是不好插嘴,如今既然是自己女兒了,總算能關懷一句了。
陸明華自然說好,陸成文這才放心。
話說回來,這信要送去福安街榮寶閣,還得勞煩那些護衛才是。
曉春領命離去,陸明華收拾完筆墨,瞧見一旁的信,忽然就忍不住笑了笑。
昨日她心神恍惚,收到了元濟安的來信,也忘了回複,結果這人今早又送了一封來,言語間很是哀怨,失落於她沒有回信,還說她言而無信,又問她之前答應是不是在哄他。
“哄你作甚。”陸明華輕輕嘀咕一句,嘴角勾起略帶嗔意,細細將信折好,小心收起。
外麵丫鬟進來稟報,低著頭略有些小心,說,“小姐,二房的夫人著人來請,說是有事找您。”
陸明華輕輕怔住。
二房的夫人她眨了眨眼,慢慢就笑了,是了,那現在不是她的母親了,而是二房的夫人了。她隻需,喚一聲叔母就好了。
“不必了,你就說我現在有事,請,叔母好好休養吧。”陸明華看向外麵陌生的庭院,緩聲說道。
丫鬟領命稱是,退下了。
二房,秦氏聽完嬤嬤回來傳的話,麵色陡然浮現一片潮紅。“你,你就沒跟她說,是我要見她?”她不死心的問。
嬤嬤驚了一下,生怕她一口氣就上不了,話語更加小心,說,“小姐院中的人攔著沒讓老奴進去,都是丫鬟傳的話。”
“她,她就這樣恨我?”秦氏滿心淒苦,隻覺之前咽下去的那些苦澀的藥汁又翻滾起來般。
“我,我可是她的親娘啊。”她說。
嬤嬤忙上前安慰,隻在心裡頭嘀咕,這親娘,也乾不出來讓大女兒把夫君讓給小女兒的事啊。就這,你還想讓人家把你當親娘孝順,這一般人也不敢做這樣的美夢吧。
屋內嬤嬤關切的話不斷,卻抑製不住秦氏一聲比一聲重的呼吸。
秦氏攥住胸口,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失去這個女兒了。再也,回不來了。
或許,早就回不來了,她早該知道的,恍然間她想。這一天終於來了,莫名的,她又有一種塵埃落定感。
胸口越發的沉,最後一口氣喘不上來,秦氏直接暈了過去。
嬤嬤一聲驚呼,忙叫了大夫來。
另一邊,陸明熙得了信,匆匆忙忙趕到,先確定她的藥碗解決好了,才放下心,等大夫來了又是一團亂麻,她退到一旁,不耐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狹小的房間,普通的一切,都讓她不由想起富麗堂皇的侯府。那裡多好的————
回憶戛然而止,陸明熙的臉色更加難看。
再好,也都已經失去了。
不,不行,她再想想,再想想,上進的書生到底不好找,還有沒有彆的人選?
那邊大夫臉色很不好看,窗邊,陸明熙卻不由的出起了神。
幾個丫鬟嬤嬤悄然看了她一眼,暗自心寒。虧夫人平日裡那樣疼她,眼下夫人都病成這樣了,她竟然一點都不擔心。
二房沒人管束,有點風吹草動,不需要多久就能傳的滿府皆知。
袁氏身邊的嬤嬤知道了都要忍不住跟袁氏學一學,她知道自家夫人看不上那陸明熙,言語中就也帶上了些許心寒。
“虧二夫人平時那麼疼她。”
“她素來是個沒心肝的,要真有良心,也就不會那樣對明華了。”那日祠堂過後,陸成文就給袁氏看了侯府送來的證據,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數。
說實在的,她看了都覺得心寒。
二弟平時看著也就誌大才疏,喜好顏麵,可沒想到背地裡,竟然是這種人。
嬤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沒想著多問,隻是附和一句。
“不過,說到底,這事還要怪二弟妹。這養貓兒狗兒,太過放縱了,它都會越發貪心,容不得主子去親近彆的貓狗,覺得一切都是它該得的,更彆提人了。”
“不過啊,有的貓狗就算如此也還有良心,知道護主,可陸明熙——”袁氏嗤笑一聲,隻看她今天這樣子,可看不出來有對秦氏的感激。
嬤嬤沒有答話,自家主子能這麼說,她可不行,她要說了,那就是以下犯上,沒規矩了。
行了,記住了,以後二房再來人,都不許去打擾明華。以前怎麼樣我不管,現在明華可是我的女兒了,我可不許再有人拿這些糟心事去煩她。”袁氏又說。
嬤嬤忙笑,說,“明華小姐能有您這樣的母親,可真是她的福氣。”
她家夫人彆的不說,對孩子那是一等一的護短,從來都見不得人說她們不好。記得當年,還因為這事和娘家嫂子鬨了一場呢。
“什麼福氣不福氣的,我能做的也就這些,隻希望她彆給家裡惹事就行。”袁氏不以為意的說。
當初兩位小姐在的時候,您可也是這樣說的。嬤嬤笑嗬嗬的說。
這話倒是勾起了袁氏些許愁思,她兩個女兒在陸成文做主下,全都嫁給了讀書人家,長女明晴嫁給了嵩州知州的長子,次女明珠嫁給了他好友之子。
兩個女婿都是知道上進的人,年紀輕輕的都得中二甲,比她長子都強。如今女兒跟著她們夫君一起,外放一地。仔細算來,她們母女竟是許久未見了。
“也不知道我們母女什麼時候得見。”袁氏歎了一聲。
“兩位姑爺上進著呢,之前老爺不是說了,大姑爺今年考績為上等,升遷有望嗎?說不定,明年就能回京來看您了。”官員考績完,一般都要回京待命,等待安排。
“胡說什麼!”袁氏斜了她一眼,嬤嬤忙噤聲,有些慌亂。
這天底下官職都是有數的,能回京等著的,要麼是上麵要重用,要麼是等著等著就沒了音信。與其如此,她寧願彆回來,直接有了官職去上任。
這些事嬤嬤不知道,袁氏也懶得說,心裡頭琢磨著得請侯爺多注意些才好。
有了袁氏的吩咐,這些紛紛擾擾都沒傳進陸明華的耳中,若非曉春幾個丫鬟聽說了告訴她,她還不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