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糊塗,偏心,因為她讓她習慣了事事都被人忍讓,讓她習慣了不管什麼,借著病弱的身體,就能得到。
可不管是她,還是陸明熙,都忘記了,在思賢院,在她們可以做主的地方,這樣沒有問題。但是思賢院太小了,在外麵,還有更廣闊的地方。那些人不會看她病弱就忍讓她,不會看她病弱就憐惜她。出了伯府,陸明熙,什麼都不是。
忍不住伸手抓住衣襟,她喘不上氣,漲紅了臉,癱倒在椅上。
屋內眾人一驚,陸成文顧不上再訓斥陸成頌,忙找人叫大夫。
陸成頌不以為意,隻說了一句這是老毛病了,一丁點兒的擔心都是沒有的。
屋內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頓時心寒。這可是他結發幾十年的妻子啊。
陸明華毫不意外,甚至想起了之前府上傳言,秦氏生病,陸明熙一點兒都不用擔心的那個傳聞。該說,不愧是親生父女嗎
忙亂半晌,大夫說秦氏這是鬱結於心,平日裡要善於紓解。
聽著這個熟悉的詞,陸明華都想笑了。以前是陸明熙,現在是她了嗎
行了針,又開了藥,外麵天色越遲,合該是用晚膳的時候,竟然被這麼幾個耽誤了,陸成文沒好氣的攆人,陸成頌不甘不願的走,臨走前還不忘湊到陸明華身邊說話。
陸明華隻覺心中作嘔。“您不要再來了,”她說。
她說話太過客氣,陸成頌絲毫沒放在心上,還要再說笑,就見陸明華抬眼,雙眼清凜凜的,絲毫笑意都沒有,心中忽然一驚。
“見到您,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我希望您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了。”陸明華客氣氣說著毫不客氣的話。
陸成頌頓時皺眉。
“不然,我隻好想辦法,讓您一家都遠離京城了。”陸明華輕笑了一下。
你,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這樣,不怕被人議論嗎?陸成頌心下一驚,毫不懷疑陸明華有這個能力。
哪又如何,人總要過得開心了,才能去顧忌彆人的言論,不是嗎陸明華一句話說的輕描淡寫,總算收了笑意,麵無表情的看向陸成頌,說,“總之,就是這樣。不然,你們就去和陸明熙作伴吧。”
“叔母素來疼愛她,叔父您也是,想來,也都是願意的。隻是,有些可惜我那些庶弟們,以後怕是無緣仕途了。”陸明華深知,陸成頌這輩子做不了官,做夢都想兒子裡麵出來一個能做官的,不惜悉心培養。
果然,這句話一出,陸成頌麵色一僵,死死看了陸明華半晌。
陸明華以為他要冷哼一聲,然後轉身就走,不了,稍傾之後,他竟然擠出了一個笑,說,“瞧明華你說的,你不願意看見我,我肯定不出現在你麵前,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陸成頌也不再糾纏,帶著人匆匆離去,可謂是乾脆利落。
眼瞧著他如此能屈能伸,陸明華反而心中一堵,知道,他怕是還打著借她名聲謀取好處的主意。偏生,她就算知道了也無法,總不能見人就說,我和這個親生父親關係不好,你們不要理會他吧。
“明華你做的對,就該這樣。”袁氏很是痛快的說。
陸成文也讚同的看著陸明華,隻是心中悄然歎了口氣。
不論如何,那也是他的親弟弟,以前呈然不成器,卻也沒像現在這樣。他心中,還是有些情誼的。
送走了人,一家人總算用了晚膳。
不管剛才如何,這會兒都麵上帶笑,熱熱鬨鬨的吃完,各自去休息。
另一邊,陸成頌夫妻兩人回了宅子。
相比伯府的思賢院,這個宅子無疑寬敞了許多,可到底不同。
伯府裡許多規製,這尋常宅院都是不能用的,陸成頌每年想起,心中都不由發堵。今日帶怒回來,更是不悅,一路冷哼,看都沒有再看秦氏一眼,直接就去了張姨娘那裡。
秦氏往日這樣,總會忍不住看他不見,可今日怔忡,卻看都沒有再看一眼,直接就回了院子,去了佛堂。
上麵的觀音麵色慈悲,仿佛正在普度眾生。
她燒了香,跪下撚著佛珠一下一下的念著經,可腦中一片空茫,卻不知道,在祈求些什麼。
張氏忙著張羅,將陸成頌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眼見著他麵上的怒火散去不少,心下才是一鬆。心知今日前去,結果定然不好,也不敢再多問。
“沒用的東西,”張氏能忍住,陸成頌卻是越想越氣,忍不住說,“秦氏這個沒有的,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把她當一回事,今天回去,陸明華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她這個親娘是怎麼當的他手把案幾拍的叮當響,連茶杯都摔了。
張氏不敢吱聲,心裡明鏡似的,能因為什麼,秦氏軟弱糊塗,早年被陸成頌冷落,下意識就什麼都順著他的意思來,他不喜歡長女,她就也跟著忽視,等到後來看著小女兒久了,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麼著,就真的沒再多管大女兒。
她有時候覺得母親做到這個份上,真是又可笑又讓人不屑,可總歸,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沒有多管。誰能想到,陸明華能有今日這個造化呢,早知道,她早早救好生捧著那位了。
現在後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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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一早,稍微和伯府沾親帶故的人就都送了禮來,等到初三,各家開始走動,伯府更是熱鬨。一日日的,都有人上門做客。
天天都有眼生的伯母姐妹們過來找她說話,饒是陸明華都有些吃不消。
好在,每日燕元華都會來,也不知道他一個親王哪兒有這麼多的閒暇,天天都來找她。當然,陸明華也懷疑,那些人之所以來的這麼勤,就是因為他會來。
這個年過的很快,不知不覺,竟然就已經初八了。初八開朝,眾臣恢複了日日上朝的日子。
這日一早,燕元華就帶著陸明華出了門。
“你要帶我去哪兒”馬車不停,陸明華有些好奇的問。
外麵的街上喧嘩熱鬨,雖然距離上元節還有些時日,可街邊已經有不少人家擺出了好看的花燈。讓人隻是看著,就不由想要期待上元節的來臨了。
“去京兆尹,帶你看一場好戲。”燕元華說。
陸明華若有所思的放下車簾看向他,說,“誰的好戲?”
“陸成頌的。”燕元華肯定的說,注意著陸明華的神情、
雖然知道她素來不喜那對父母,可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些擔心,她仍留有餘情。
“什麼”陸明華有些驚訝,忙問,“他的什麼事”
還記得去年在京中關於你的流言嗎
陸明華怎麼會忘記,點了點頭。
我的人去年碰巧發現他在追殺一個人,就把人救了回來,才知道,那個人當初受陸明照的指使傳你的流言,後來出京,被人追殺,幕後指使正是陸成頌。”
燕元華生怕陸明華心軟————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一一照實說了。
“是什麼時候”陸明華想了想,問了一句。
燕元華說了日期,見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其它異樣,心中一鬆,反而有些好奇她想到了什麼。怎麼了
“我隻是想起了去年陸明熙幫陸耀齊找老師的事情。按理說,陸明熙不該答應的那麼直接,她肯定是會好好為難為難陸成頌的,但是很奇怪,她直接就答應了。現在想來,應該是陸成頌拿著這件事威脅了她。”陸明華沒有隱瞞,輕聲說了。
她對那兩人實在是了解,一看就知道有些不對,如今才算解惑。
“原來是這樣。”燕元華對那兩個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不過隻要陸明華說的,他都願意聽,聞言立即配合的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又問,“為什麼會這樣猜?”
陸明華還在回憶,輕輕搖頭,帶著些輕諷,說,“為了保住他的榮華富貴,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猜,當時那人手裡應該還有陸明熙的把柄,都被他給拿走了吧。”
她抬眼看著燕元華,很是篤定。
“明華好聰明,沒錯,不過那個人也有心眼,還偷偷藏了一張。”燕元華很是誠懇的誇讚,笑吟吟的說。
“我不過是了解他們罷了。”陸明華輕笑,不以為意。
燕元華貪看她從容含笑的眉眼,一刻也不想挪開。
剛剛開朝,京兆尹門前沒多少人,馬車徐徐停在對麵。“要不要我們進去聽”燕元華問。
“我不想見他。”陸明華拒絕。
“不用見,我們去堂後聽。”燕元華躍躍欲試的說。
陸明華有些心動,又覺得,她這樣貿然去,會不會不好。
你就不想聽聽到時候怎麼燕元華如此說著,終於說動了陸明華。他帶著人,堂而皇之的進了京兆尹府,在府尹恭敬的侍候下在堂後坐好。
京兆尹正想問問這位主來此何事,外麵就有人來說,有人上門來狀告。他正遲疑,就聽燕元華含笑說,“去吧,去好好判。”
心中一個激靈,他立即猜到,這件事怕是和這位主有關,立即告退出去。
果不其然,來人狀告文安伯府二爺陸成頌害他性命,甚至,還拿出了證據。
那人在躺下哭喊,說是他險死還生,躲躲藏藏一年才總算弄明白了原因,請府尹為他做主。
這話,京兆尹隻信了一半,害命是真,至於原因證據,怕是瑞王所為。
不過他也沒有追究,立即命人去拿陸成頌,自己看著狀告心中嘖嘖稱奇,想不到會有這種事。這陸成頌見了小女兒陷害大女兒,毀她名聲,不做主也就算了,竟然還幫著掃尾,斬草除根。
當然這種人也有,不過是唯利是圖,見著小女兒前程好所以偏心罷了。
京兆尹雖然不明白,可見得也不少。隻是這陸成頌運氣不好,眼光也不好,被放棄的大女兒如今成了瑞王妃,小女兒被休棄,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不多時,陸成頌便被人請到了京兆尹。
然而,一直到站在大堂,他整個人都驚疑不定,實在想不到這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