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時節,滿山蒼翠,微風送來茉莉的香氣,陸明華忍不住挑開簾子去看,就瞥見了路邊一叢細嫩的白花。
“咳咳,”旁邊陸明熙忍不住輕咳了一聲,秦氏著急的看著她,又去看陸明華,忍不住蹙眉,說,“明華,快把簾子放下,你妹妹聞不得這樣濃的香。”
回眸輕輕看去一眼,陸明華就對上了陸明熙暗含得意的視線,她依偎在秦氏懷中,親密極了。知道了。她溫順的說,放下了簾子。目光落在簾子微微晃動的縫隙中,安靜窺視著外麵的天地,隻是剛剛忍不住泛起的笑意,變得淺淡了許多。
今日是文安伯府老伯爺去世十年的祭日,她們要去城外的蘭台寺上香,本來不準備讓陸明熙去的她身體素來不好,可她纏了秦氏許久,到底一同出來了。
陸明華之前期待了許久,她很少能有這樣出門的機會,而且還是和秦氏一起。可……
馬車晃晃悠悠行上山道,坐落於山間的古寺遙遙在望,可見一角飛簷。可惜,那角飛簷隻是在窗簾縫隙中一閃而過,陸明華便再也看不見了。
外麵有馬蹄聲急促的傳來,前麵車夫匆匆避開,遠遠聽著似有幾十騎駿馬般,陸明華出神片刻,想著過去的會是什麼人,卻沒再去掀開簾子。
她不想再聽秦氏說什麼明熙身體不好,不能吹風之類的話了。
你打聽好了,那個姓秦的就在廟裡?馬車上,燕元華一身紅色麒麟紋長袍,腰懸玉帶,頭戴金冠,華貴矜傲,眉眼輕挑,自是桀驁。
“沒錯,主子,聽說他今天和寧國侯世子等人來這蘭台寺遊玩,屬下聽得真真切切,錯不了的。”親衛肯定的答道。
“那就好,一會兒你們看好了,彆讓他手下的人偷偷去通風報信。”燕元華叮囑道。
一眾親衛立即應是。
眾人呼嘯而過,隻是轉眼就到了蘭台寺門口。
寺門前,眾人翻身下馬,將燕元華擁簇其間,正要進寺,卻見自家主子止住了腳步。
“蘭台寺。”燕元華抬頭看著眼前的匾額,心中總有些莫名的感覺,仿佛無聲的在告訴他,這裡很重要,很重要。
摸不清緣由,他直接揮散,沒有多想,大步進去。
盞茶過後,文安伯府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袁氏帶著二女兒陸明珠在前麵下了馬車,後麵陸明華下來,馬車內,秦氏小心翼翼給陸明熙穿好披風,才扶了她下馬車。
陸明華站在一旁看著,明明是一家人,可那兩人相親相愛中,她站在一邊,卻格格不入。
“明華,過來。”前麵陸明珠喚了一聲。
母親,女兒就先過去了。陸明華福身朝秦氏行禮,見她點了點頭,方才離去。
“二姐姐對姐姐真好。”陸明熙看著她的背影,麵上浮現失落。
秦氏素來有些怵大房兩個侄女,說話忒不饒人,好幾次當著彆人的麵說她偏心,久而久之也就不喜歡靠近她們,這會兒聽了陸明熙說,隻輕聲哄道,“你身體不好,就彆去了,跟娘一起。”
陸明熙乖巧應好,垂眸眼下裡麵的不甘。
說話間一行人進了寺裡,袁氏帶著人先去上香,但是陸明熙那身體素來嬌貴,聞不得香味,袁氏再三叮囑,命人小心護著她在寺裡閒逛。
她含笑聽了,稍坐了會兒,去了早就打探好的長青樹那裡。
說是長青樹,其實更多的人喚它姻緣樹,遠遠就能看見樹上根根飄飛的紅色布條,還有在其中晃動的木牌。
她走到樹底下,伸手掛好早就準備好的牌子,又垂眸祈求許久,才轉身離開。
另一邊,陪著長輩上完香,袁氏和秦氏還要再帶上一會兒,陸明珠待不住,悄悄帶著陸明華就出來了。
“明華,我準備去林子裡走走,你呢?”
“林子裡不安全,說不得就有蛇蟲之類的,還是不要去了。”陸明華勸她。
蟲子陸明珠驚了一下,她從小就不喜歡這種東西,立即止了念頭,誰知走出沒多遠,就正巧遇見好友,便跟著走了。
推辭了邀她同去的堂姐,陸明華不準備和那些不太熟悉的人往來,回頭自己帶著人在廟中閒逛。
從小到大,陸家幾乎每年都要來蘭台寺五六次。不止陸家,身為上京名聲最廣的寺廟,滿京的勳貴都愛來這裡,一年到頭,香火不斷。
陸明華對這裡很熟悉,依著小徑,和沙彌見過禮,那小沙彌和她熟悉,回神取出鑰匙打開了門,她道過謝,上了那座石塔。
她很喜歡這裡,每次來站在三樓的窗口處,遙遙看著滿院的白牆黛瓦,聽著誦經聲和木魚聲,都會覺得心情舒暢,仿佛曾經的煩惱,都變得不值一提。
天地博大,她何必為難自己。
可今日不同————
“嘶。”陸明華抽了口氣,愣愣的看著牆後一幕幕,怔住了。
隻見一群人圍在那裡,正對一個□□打腳踢,旁邊有人被按倒在地,隻是這樣看著,活脫脫就是一場惡霸欺人的事。
她眨了眨眼,總算回神,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後,昂然站在那裡的少年。
紅衣烈烈,維修飛揚。
即便看不清眉眼,隻是這樣遙遙一眼,陸明華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傲氣。
那人正抬頭看著她這裡,似乎,也發現了她。
默默的,陸明華後退一步,帶著人去了另一邊。這石塔是六角的,她直接去了對麵。
牆那一邊,燕元華瞪了眼身邊的親衛,說,“你不是說這裡沒人能看見嗎?”要不然,他們也不能把人騙到這裡來揍。
那個石塔屬下剛才看的時候,明明是鎖著門的,沙彌也說了,平常不開。親衛訕訕,很是納悶的說。
“不過,她剛才看見我打人,竟然沒叫。”燕元華很快放棄這一點,他也不怕被人知道,隻是擔心沒揍完就被打斷而已。這會兒眼看著打的差不多了,他揮退了眾人,上前一腳把人踩在腳底下,又碾了碾。
“再讓我知道你挑撥我和皇兄的關係,就不是一頓打的事了。”燕元華冷笑,一腳把人踹出去,轉身帶著一眾親衛橫行霸道的離開。
躺在地上的人口口一聲,才在下人的攙扶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