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明明祁粲也是老祁總的兒子,但是祁總、祁瑞、項晚苑一起走過來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他們才是一家三口的感覺。或許從祁粲母親離開的那一年,這個家對他而言就已經不是家了。
有同樣情況的還有時家。
對時聽而言,那也是他們一家三口,不是她的家。
時家父母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晶晶今天為什麼不能出席。
“這不是為了馬上的拍賣活動嗎,晶晶好不容易聯係上了一位國際知名的畫家,聽說那人現在好不容易到了沒什麼時差的地方,晶晶趕忙在和對方溝通聯係呢。”
“祁大少,到時候一定賞光啊!”
通篇都在介紹時晶晶的好,對時聽的關注卻很稀薄。
不過時聽無所謂,就像祁粲也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祁瑞一家走過來。
一年到頭,他們隻有這個時候被他允許踏入祁氏莊園。
老祁總在這個兒子麵前,其實是底氣不足的。能力沒有他強,股權沒有他重,風評沒有他好,再加上他又確實有那麼點……咳、對不起他母親。
所以祁連國每次在祁粲麵前都是和稀泥,假裝麵子上過得去,“阿粲辛苦了啊。”
項晚苑挽著他的胳膊,笑著對祁粲道:“你爸爸一直擔心你忙不過來,太累了。”
祁瑞跟在後邊,故作鎮定。假裝上次董事會上丟人發言的那一幕沒有發生過。
祁粲看著他們,淡淡開口:“不用擔心,我精神很好。”
一語雙關。
直接點破了上次祁瑞當眾檢舉他精神有問題、結果自己撐不住跑了的事。
看著祁粲似
笑非笑的神情,祁瑞強撐的鎮定頓時就破了,不顧場合地鬨了起來:“我都說了我不來!不來!你們非要我來!”
說完就自己地跑了進去。
“哎,瑞瑞!瑞瑞你等等媽媽!”項晚苑連忙在後邊追。
這孩子,怎麼就沉不住氣呢?
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這個嗎?
祁連國十分尷尬,一個失敗的父親根本處理不好孩子的關係,隻能打著哈哈往裡走,“哎呀,這孩子,你看看,哎呀。”
時聽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在心裡搖頭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論巨嬰是怎樣產生,又怎樣破防的。」
祁粲瞥了她一眼。
巨嬰這個詞倒是十分貼切。
但是,祁瑞的出現同樣也提醒了祁粲那次董事大會上的事。
於是祁大少陷入某種沉思,“…”
那場董事大會對他而言,也是一場精神世界的爆破與重組。
誰破防了,誰又沒破防?
祁粲冷漠地繃緊下頜角:這件事的內情,他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現代醫學無法解釋,那就算了。
——迎麵,來自醫學世家的白醫生向他們走來了。
白家父母每天都在醫院坐診,所以派的是白禮延和白寶元兩兄妹。
白寶元不用說了,遠遠看見時聽就開始高興招手。
而白禮延這次來除了給祁老爺子送賀禮,還要麵診祁大少、關注祁大少的精神狀態。
時聽也很高興地和元寶揮手打招呼,看著白醫生心中一陣興奮。
——「快快快,看看他是不是腦子有大病,他最近一直很反常!」
祁粲心中冷笑:嗬。
把你送走,他就正常了。
“大少,小聽,好久不見。”白醫生帶著妹妹打招呼。
白醫生對祁大少的精神評估還停留在上次。
在上次通話之後,白醫生對祁大少是非常敬佩的——不愧是能走出精神創傷的男人,祁大少連認知障礙都能克服!
第一次問診的時候,祁大少還說自己能聽見彆人的心聲,很不科學地擁有了讀心術。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自我克服,他就已經突破了認知,意識到那一切都是幻聽。
這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因為出現了精神問題的人,通常最不願意接受自己的精神問題。
大少卻能剖析內心、擁抱現代醫學、擁抱人類科學。
這是多麼強大的能力?白醫生眼中充滿激賞之色。
祁粲:“…”
他不…他其實……。
……算了。
自我洗腦這件事,已經成為祁粲心中的機密。是自從當年那場事故之後,他樹立起的最高心理防線。
——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曾經把時聽的心聲當成自己幻想出來的幻聽,並對自己的大腦進行了詳細的解構和勸說。
絕不。
來賓已經差不多了,祁粲和白醫生一起走了進去。
“大少,但是您臉色不太好,是有什麼心事嗎?”
——「哈哈哈哈哈,有什麼心事,我也想知道。」
祁粲麵無表情。
他想讓心事把嘴閉上。
祁粲的表現一如往常,沉靜,強大,堅不可摧。
“沒有,我很好。”
白禮延點點頭,祁大少的談吐和言行的確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神色間有幾分鬱結,是誰讓他不快?
誰還能讓祁粲不快?
祁粲:嗬嗬。
他絕口不提。
畢竟惹他不快的人很快就能被解決了。
時聽打了個噴嚏。
——「誰罵我?反彈。」
祁粲:“……”
…
等進入宴會大廳的時候,時聽剛好一眼看見祁瑞和項晚苑在交談。
項晚苑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算計,附在耳邊和他說了些什麼,祁瑞的眼睛頓時亮了,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興奮。
然後這目光就落在了時聽身上。
他終於找到他哥的弱點了?!
這女的竟然是個啞巴!
怪不得上次在集團他們問她話,她根本不回答!他大哥還諷刺他們不配被回話!
原來是啞巴啊!他堂堂祁大少挑選的未婚妻,竟然是個啞巴!哈哈哈哈。
祁瑞的腦子從沒有轉得這麼快過——
祁瑞上次在董事大會丟的場子,這次終於有了機會找回來,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那光風霽月神通廣大的哥哥,也不是那麼完美的!
他要讓他們相信,上次他舉報祁粲精神有問題,本來就不是空穴來風!他的精神就是出了問題!
這個啞巴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他要是精神沒問題,怎麼可能選一個啞巴?
時聽沉思:“……”
祁瑞那張隻有兩分像祁粲的臉上,有種滿心算計但全都是餿主意的感覺。
——「怎麼他也要搞我??我做錯了什麼??」
祁粲本來正在各界蒞臨的精英交談,突然回了回頭。
她又作什麼妖?
——「今天這局我又要當投毒的背鍋俠、又要當男主白月光的擋箭牌,我的命怎麼這麼苦!都是祁粲那狗東西害的!要不是我早有準備,還不被所有人吃了!」
——「祁粲這狗東西又不會管我,他隻會看著我被欺負然後桀桀怪笑!」
祁粲:都什麼東西?什麼月光?什麼笑?
她有病吧?
宴會開始之後先是祁老爺子致謝各位來賓,表達自己的心情。老爺子穿著一身嶄新的唐裝,花白的頭發梳得鋥亮,兒孫滿堂,心情十分舒暢。
致謝完,到了大家親送禮物的環節。
祁瑞開始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時聽送的袋子
,摸出了兩顆黑黢黢的榛子,竄到了時聽旁邊,吊兒郎當地問:
“我說嫂子,你就拿這種東西送我爺爺?”
全場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祁老爺子皺了皺眉,“小瑞,不要無禮。”
祁老爺子還專門拿了一顆榛子,撬開嘗了嘗,“是我年輕時吃過的!聽聽有心了。”
祁瑞嬉皮笑臉地對著祁老爺子笑了笑,“我其實沒彆的意思,俗話不是說,禮輕情意重嗎,我爺爺也不是那種隻看禮物貴賤的人,這樣吧——嫂子你就說幾句祝壽詞就行了。”
“我爺爺這大好的日子,說幾句吉祥話,沒毛病吧?”
眾人雖然都覺他有點突兀,但是這話確實也沒什麼毛病。
畢竟這樣的場合,這樣的人物,隻送一兜子農產品確實有點太寒酸了吧??
一時間,時聽就被架在了那裡。
張口,就是被當眾審判:什麼?你竟然是個啞巴??
不張口,就是被所有人指責:祝壽詞都不說,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她深吸了一口氣。
一邊抬手,一邊在心裡咆哮。
——「都是因為祁粲,都是因為他!祁瑞肯定沒這個腦子,肯定是有彆人指點!歸根結底他們是想搞祁粲這狗東西,回旋鏢為什麼紮在我身上!」
——「憑什麼!憑什麼!」
祁粲的腦袋開始嗡嗡的疼了起來,捏著眉心:要不直接告訴彆人她是傻子,是智障吧?這樣她以後就都不用開口了。
“嫂子,想好怎麼祝壽了嗎?”
“還是你不知道怎麼說,還是不能說啊?”
“要不你就用你的方式說出來,我給你翻譯翻譯?”
祁瑞那惡意幾乎要溢出屏幕了。
——馬上,所有人就能知道他大哥的未婚妻是個啞巴!他精神有問題才選她!
誰知下一秒,時聽忽然輕輕鼓了鼓掌。
然後,所有人聽見“嘩——”的一聲!
從宴會廳的二樓刷拉——投放下來兩條火紅的長布,沈助理辦事果然讓人放心。
時聽呼了口氣。
她想要說話,什麼東西聲音最大?
——拉橫幅啊。
這種場合怎麼拉橫幅?
——豎過來,變成對聯啊!
隻見那兩條長聯上,用鬆節油混合著金色的顏料,變成漂亮的鎏金色,用畫筆在上邊寫下上下兩聯,走筆遊龍一般。
不好意思她手穩得很,字寫得也不錯。
上聯福如東海長流水,下聯壽比南山不老鬆。
鎏金筆跡寫在大氣正紅的橫幅上,自上而下揮灑而出——這祝詞、簡直是振聾發聵!
哪還需要張嘴說?!
祁瑞直接傻眼了。而所有人在震驚了幾秒之後,直接開始喝彩!
滿堂彩淹沒了祁瑞的聲量,他變成了引起這一切的小醜。祁瑞本就很容易破防的心理素質直接崩盤了!怎麼會這樣???
祁老爺子感動壞了!
滿頭花白的頭發都在顫抖。
“好、聽聽、好孩子啊!”
祁粲心裡一沉:她要是討得了老爺子歡心,送走她的難度就提高了不少。
時聽安安靜靜、蘭心蕙質地站在那裡,在心裡撕心裂肺:
——「啊哈哈哈根本難不倒我!祁粲老登看見了嗎?你有我有心意嗎,你拿什麼和我比?拿什麼!拿命嗎?」
祁粲忍無可忍,胸腔幾度起伏。
但是不行,再難都要送走!
就西伯利亞!
時聽看到[893602/100000000]
——「再讓你看看我的爆發力!」
祁粲終於喝止道:“你差不多行了!”
感動中的祁老爺子第一個不樂意:“你乾嘛這麼說聽聽?”
人家站在這招你惹你了?
沈助理也連忙上前:“大少,您沒事吧?”
白醫生的目光也隱隱變得憂慮,大少真的沒事嗎?
祁粲麵對所有人的目光。
總裁那沉靜英俊的麵孔終於出現一絲裂痕。
而時聽秀外慧中地站在那,笑得歲月靜好。
——「哄堂大孝了吧老鐵?」
——「捧腹大孝了吧?」
——「孝啊,孝一下算了!」
祁粲扯起嘴角: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