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年,胤禎一邊收尾手頭的差事,一邊開始著手整肅四貝勒府上下。
雖說胤祺不是管家的人,但終究是自己的地盤,這四處都是他的眼線,想要查清楚府上人員的動向並不難。
不出幾天,胤禎手下的人,就將那幾十個管事,這近半年的蹤跡調查得一清二楚。其中不乏有一二個偷奸耍滑的,還有幾個口風不太嚴謹的。但都毫無一例和那位犯了事的主事接觸過。
這就奇了。
胤禎和亦嫣說了這事以後,亦嫣就主動提出盤查一次兼葭閣,看看這內鬼有沒有可能藏在兼葭閣。
可兩人都知道,內鬼藏在兼葭閣的可能極低,隻不過是走個過程。兩人心照不宣往四福晉那邊想去。
等兼葭閣查過,確定這兒也沒有問題以後,那現在就隻有四福晉處沒查過了。胤禎麵沉如水坐在軟榻,不停轉動著手中的佛珠,神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亦嫣在一旁默默喝著茶,也在沉思著。
她沒想到時至今日,四福晉居然還未放下對她敵意。
她原以為,因著有著弘暉這一層恩情,四福晉即便是真心待不起她好,但起碼會她保持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狀態。
那她先前幫自己,這也是虛情假意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四福晉真是太可怕,簡直是笑裡藏刀的笑麵虎。她真的再也不敢相信四福晉了。
不過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萬一不是四福晉所為呢?而如果真是福晉所為,那胤禎該如何做?
亦嫣深思苦索良久,得不到答案,抬眸看了眼對麵的胤植。而胤祺仍然保持那副的神態。
良久,胤禎終於說開口了,他當著亦嫣的麵吩咐蘇培盛派人去暗中調查正院情況。
這一查,果真就查到了,是正院向外透露了消息,但福晉的人很聰明,從調查的結果來看,更像是福晉為亦嫣四處湊棉花的時候,無意透露了這個消息。
畢竟府上的棉花緊缺,又不是四貝勒府的重要機密,就算是泄露了也似乎不是什麼大事。
壞就壞在,被有心之人給利用了。
倘若是以前,胤祺肯定會認為,這可能隻是四福晉的人辦事不利,而亦嫣被人盯上,也隻能怪那些居心不良之人。
但胤禎現在對四福晉的信任全無,
以他向來多疑的性子,覺得這不可能隻是巧合那麼簡單。
他繼續讓人再深入調查,卻發現福晉隨嫁的莊子,那邊下人們所需做冬衣的棉花,卻是提前購入的。
這又是為何?
唯一的可能,就是福晉早知曉今年京城會棉花緊缺的消息,所以提前去通知莊子的管事。
可既然四福晉早已知道,又為何不告訴亦嫣,讓她好做準備?還反而跟福嬤嬤說,因為已將緞庫托手給亦嫣,所以就沒有多留意今年棉花的價格。
這前後不一的說法,幾乎是讓胤祺確實了,是福晉故意泄露消息給了那位主事知道。
這一刻,胤禎對往日福晉在他麵前伏小做低的種種不忍,都消失殆儘。
隨之而來的,隻有失望,福晉再次辜負了他的期望。
她答應他的照顧就是這麼照顧的?
表麵熱心幫助亦嫣,卻在背後下黑手。
而且福晉就沒想過,他們夫妻本為一體,四貝勒府出了事,他出了事,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唯一的好處,也隻有他可能會遷怒亦嫣。
可即便讓他從此厭惡了亦嫣,她從此就能稱心如意了嗎?
要不是因為兩人之間還有弘暉要顧及,他此刻真想和四福晉從此恩斷義絕。沉思良久,胤祺最後決定前往正院一趟。
四福晉瞧見胤禎來了,心中也不是欣喜,而是恐慌。
近些日子府中的動向,她不是沒有隱約察覺到,但她越到這個時候,卻是越不能擅動。
因為現在正院裡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很有可能會都被四爺認為是不打自招。
而胤祺並沒有一來就當麵質問四福晉,而是說起四福晉幫亦嫣一事。
四福晉聽了,笑道:“妾身也沒有幫到什麼,最後反而是側福晉自己一人解決了。”
胤禎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道:“開春後,我便要進戶部任職了。”
四福晉神情一愣,忽然想起那位已經下獄的主事,怪不得他旁的阿哥不找,就隻找上了四貝勒府。
還好,舒穆祿並沒有上鉤,不然也不知,這會不會影響到四爺進入戶部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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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四爺還會隻獨寵舒穆祿一人嗎?
甚者還有可能會因此失寵呢。
畢竟女子在後院爭寵,小打小鬨,這無傷大雅,但一旦危害四爺的事業,那就不可同日而論。不過涉及到整個四貝勒府的得失,她還是不希望發生這種情況的。
胤禎不知四福晉心中所想,而是繼續嚴肅道:“待我進入戶部,往後四貝勒府的一言一行,將會被外人時刻盯緊,望福晉今後更加約束自身和府裡上下,切勿做出損害四貝勒府聲譽之事。"
聽出四爺的話裡,似乎意有所指,四福晉心不由一跳,她強製自己壓下心頭那股難言的惶恐,坦然應了聲是:“妾身定會約束府上上下眾人的言行舉止,必定不會讓四爺憂心。”
胤禎淡淡嗯了一聲,手指在方幾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又開口道:“你照顧的弘暉身子,本就有些分身乏術,我思來想去,府上隻你一人來管,難免辛勞了些。"
這話就說的,讓四福晉就更是不明白了,什麼隻叫她一人來管?舒穆祿不還管著緞庫嗎?難道四爺是還打算,將其他差事交由舒穆祿料理?
“所以我打算把福嬤嬤和祿嬤嬤都派來正院,日後就由福嬤嬤和祿嬤嬤,幫你料理府上的大多數瑣事吧,福晉也可多放些心思在弘暉身上。”胤禎語氣不帶一絲溫度道。
胤植想過了,既然亦嫣側福晉的身份,天然壓不住福晉,那麼就由他的人來。
福嬤嬤和祿嬤嬤背後代表著他,等福嬤嬤和祿嬤嬤進了正院,那麼日後四福晉一舉一動便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這樣即便是福晉再想為非作惡,那也是不能了。
其實他也不想做到這種地步,可福晉的所做所為實在是令他太失望了。可讓他將四貝勒府的中饋交給亦嫣,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說亦嫣一人管理不了這偌大的四貝勒府,就是那些人情往來,也不能由亦嫣這個側福晉出麵。所以他隻能用這個不失體麵,又能督察住四福晉的辦法。四福晉心中一驚,四爺這是什麼意思?
是要架空她手頭的權力嗎?
她下意識想拒絕,可當她看向四爺之時,就被四爺淡漠的眼神給攝住了。
冰冷的,殘酷的,看她仿佛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她霎時明白了,四爺肯定是已經知道了,知道她不惜損害
府上,而對付舒穆祿。
她暗暗苦笑一聲,可她有什麼辦法?
四爺一顆心完全被舒穆祿籠了去,即便是她調理好身子,四爺不進正院,她又怎麼能再生一個嫡子?
要怪就怪舒穆祿狐媚,將她這個正妻,逼到這個地步。
她也不是那種不知恩圖報之人,她隻是想要一個健康的嫡子而已啊。
她都打算好了,要是舒穆祿失寵的話,她定會保證她今後在這個後院,安然無憂。可惜這一切還是被四爺識破了。
她現在原本規劃好的路,不僅完全堵上了,如今就連她的後方也快要塌了下去,怎麼辦?
思潮起伏間,她頓時有了主意,忙笑道:"多謝四爺體恤,隻是妾身,更屬意側福晉來幫妾身協理四貝勒府。"
她決定舍車保帥,讓舒穆祿一起共同執掌中饋。總之她不能失去可以自主的權力。
胤禎下意識拒絕:"不行,側福晉資曆尚淺,恐難當重任。"
他知道亦嫣那個躲懶的性子,所以本就沒想過將太多的庶務交由亦嫣。
況且以亦嫣當前的地位,就算是和福晉一起執掌中饋,並沒能添多大的用處,反而也隻會增添煩勞罷了。
“又怎麼會?您瞧側福晉這一年來將緞庫有條有序的,一點也不比我這個管家多年的福晉差。”
說著,四福晉還怕胤植不答應,連忙拿胤禎的話堵他。”如果爺實在是不放心,也可以派福嬤嬤和祿嬤嬤協助側福晉。"
胤禎聽了,抬眸定定地看向四福晉,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似的。
見胤祺用這樣用審犯人的目光望著自己,四福晉心中一怵,但旋即又想到現在,既然四爺已經隱約知道真相,卻還來好好和自己說話。
那必定是還不想和她撕破臉麵的。
這或許是因為她是四福晉,又或許是因為弘暉,又或者兩者都有。
四爺向來冷靜自持,而上回之所以會大發雷霆,直接和她說破,那也是因為弘暉出事了。而現在四爺犯不著為了一件已經避免了的禍事,弄得夫妻倆彼此那麼難看。想通這些關節,四福晉心中大安,不慌不忙地回了胤禎一個端莊的微笑。不得不說,四福晉還真摸透的胤祺的心理。胤禎為了大局著
想,的確是萬不可能現在和四福晉撕破臉麵的。
兩人沉默許久,最終胤祺妥協道:“那就依福晉所言。”
四福晉心下一鬆,心道自己果然沒猜錯,她也不擔憂四爺派福嬤嬤和祿嬤嬤來架空她這個福晉了。
可旋即胤禎的一句話,卻讓她如意算盤落空了一半。
“隻是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將我身邊的所有嬤嬤都送側福晉那兒,所以,這樣吧,就隻讓福嬤嬤去兼葭閣,而祿嬤嬤就來這兒助你吧。"
四福晉一愣,所以她還是逃不脫不了四爺的監視,是嗎?
胤禎說完這句話,也容不得四福晉再想出什麼法子推脫,就起身道:“好了,我還要去瞧瞧弘暉,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言罷,便邁步離開了正堂。
兼葭閣。
亦嫣收到自己和四福晉共同協理四貝勒府的消息,直接呆住了。不是,胤禎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管理一個緞庫都夠嗆,現在卻讓她協理四貝勒府?
晚上胤祺來兼葭閣的時候,亦嫣正想和胤禎說自己不行的,可瞧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就住了嘴,就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等胤祺回過神,瞧見今晚亦嫣對他都一直小心翼翼的,便好笑揉了揉她的頭,道:“我沒事。”亦嫣見胤禎臉上終於是有了笑意,就笑著撲進了胤禎的懷裡。
她躺在胤禎的懷裡,幾次三番地想和胤禎談談這次協理後院的這件事,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胤禎見了,就直接問欲言又止的亦嫣:“可是擔心和四福晉一起執掌中饋一事?”
亦嫣眼神亮晶晶地點了點頭,然後困惱道:“您也知道,我就單單管理一個緞庫,就差點出了那麼大的差錯,我哪兒還有信心幫著福晉料理整個四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