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舊傷(1 / 2)

一個人能好看到什麼地步?

青年疼到發抖,一團一團血綻開在白衣上,三千墨發散落肩頭,虛弱蒼白到好似一陣風就能帶走。他撐著牆試圖站起來,卻渾身無力,最後隻能頹然地垂下頭。

塵土染臟了他衣擺,卻無損他明月一般高華。

他疼到極致,可也美到極致。

哪怕李光寒修煉了百年九寒道意,早已到了看世間美醜無分彆地步,也忍不住有一瞬間怔愣。

“老師……”

青年聽見腳步聲,慌忙去擦自己嘴角血,不敢抬頭。

“怎麼回事?”李光寒淡漠聲音從頭上傳來。

他本是來看祝安寧,卻沒想會見到大弟子這般模樣。

太疼了,疼到殷玉衡沒力氣去分辨李光寒語氣。嘴角血擦掉一絲就又湧出來一縷,最後他放棄了這徒勞努力。

“是舊傷,我沒事,老師……”

這是祝安寧院子,院子裡開著桃花,風一吹,花瓣便落在殷玉衡白披風上。少年蜷縮在桃花風裡,說自己沒事。

……哪裡是沒事樣子。

小弟子還在病中,大弟子忽然又嘔血。李光寒心中一沉,皺起眉,彎腰抓住殷玉衡手,給他診脈。

殷玉衡抬起頭,愣愣望向李光寒,半晌忽然笑了。

李光寒淡淡道:“不疼?”

“疼,”殷玉衡喃喃,“可離老師這麼近,我心裡歡喜。”

李光寒沒想到這個回答,抬頭,便撞進了殷玉衡含著溫柔笑意、孺慕渴求目光裡。

李光寒微怔,但很快又恢複了一貫麵無表情。

九寒道意是從無情道衍化來功法,雖不至於斷情絕愛,可修煉久了也會慢慢變冷心冷情。彆人愛也好恨也好,在李光寒看來都不值得放在心上。

哪怕麵對著他大徒弟也一樣。

他所有感情,都給了那個曾經在他最狼狽、道心最薄弱時候,救過他、護過他小少年。

“你心脈上有舊傷,因外物刺激而發作。”李光寒收回搭在殷玉衡腕上手,蹙眉道,“怎麼受傷?”

李光寒一直覺得自己大弟子懂事省心,不需要自己多操心。可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他忽略過了頭,竟然連自己弟子身上有這麼嚴重舊傷都不知道。

這個孩子竟然也不說。

殷玉衡低下頭,含糊道:“小時候貪玩,不小心跑到山林裡去,被妖獸傷到。老師,我真沒事,你彆擔心……”

妖獸傷到?李光寒覺得心裡一動,卻也沒多想。

殷玉衡嘴裡忽然被塞了一顆冰涼涼丹藥,疼痛瞬間下去不少。

“給安寧拿丹藥,你先吃幾粒。”李光寒歎息一聲,“心脈舊傷不好治愈,需得慢慢靜養。”

殷玉衡笑起來:“嗯。”

李光寒伸出手,本想把殷玉衡抱起來送到屋裡,忽然又停下了。

他想起來祝安寧還生著病,還躺在床上。

李光寒猶豫一瞬,最後站起身,歎道:“彆硬撐,讓道童扶你去休息。”

殷玉衡依舊低低說“嗯”。

李光寒又看了他一眼,便推開門向屋裡走去。

殷玉衡忽然想起來什麼,猛地抬頭喊道:“老師,桌子上有我送給你……”

殷玉衡聲音忽小,意識到李光寒已經關上了門,沒有回頭。

“……麒麟角。”

最後幾個字從喉嚨裡滑出,殷玉衡怔怔靠在牆上,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殿下!”小道童匆忙跑上來扶起他,滿臉焦急,“怎麼突然病這樣重,快快,我扶您去溫華池!”

溫華池是一道靈泉,有蘊養靈脈、治病健體之效。自從祝安寧來了國師府,李光寒便經常帶他去那裡。

殷玉衡勉強著走了幾步,苦笑道:“不去了,我實在沒力氣。”

小道童看他模樣,更是焦急不已:“國師大人該帶您去。雖然祝公子生病,但您也有傷啊,怎麼能不管不顧?都是國師大人弟子,怎麼能這麼厚此薄彼?”

小道童看著殷玉衡滿身觸目驚心血跡,語氣中帶上了一點抱怨之意。

殷玉衡已經做了好幾年國師府弟子,又一向待人謙和、溫柔和善,國師府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喜歡他、敬仰他。如今殷玉衡這般模樣,小道童覺得他受了委屈,忍不住有些不平。

“慎言,”殷玉衡卻皺眉,語氣無奈道,“師弟受傷,老師自然為他擔心。我又沒什麼事,何必麻煩老師……”

小道童更急了:“您這叫沒事?”

殷玉衡不說話了。半晌,他才繼續道:“真沒事……罷了,送我出去吧。”

小道童心裡又氣又急,可又不能違抗殷玉衡意思,扶著他出了門。

…………

國師府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小道童這才鬆了口氣,把殷玉衡扶出去。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人,三兩步衝過來,一把摟住殷玉衡。

殷玉衡愣了愣:“陸厭?你怎麼在……”

“我一直等著呢!”陸厭臉色發黑,瞥了一眼國師府,像在看什麼洪水猛獸,“怎麼回事?”

“我……”

陸厭也不等殷玉衡解釋,一把把他抱起來,塞進馬車裡。

殷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