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
薛辭令低啞的聲音傳來:“醒了?”
殷玉衡眨了眨眼,臉上表情轉為茫然。
“疼不疼?”
殷玉衡慢慢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搖搖頭。
“不疼?私闖禁地,膽子不小。”薛辭令眯起眼。
殷玉衡一怔,想要坐起身,卻被薛辭令攔住了。
日光灑進窗子,落在被褥上,形成一塊塊形狀各異的光斑。殷玉衡低聲道:“城主,你的手……”
“你隻想到這個?”薛辭令挑眉,眼裡卻含上笑意,“已經好了,多大點傷,大驚小怪。”
薛辭令也不再說私闖禁地的事:“急著起來做什麼?受了傷,多休息。”
人偶其實不需要臥床養傷,但是薛辭令想到對方那一身細小傷口,莫名心悸。看著殷玉衡埋在被褥裡,才讓他覺得有一種奇怪的安心。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殷玉衡看著明晃晃的日光,好似有些忐忑。
“已經午後了,”薛辭令笑道,“怎麼,餓了?”
殷玉衡不安抿唇,欲言又止:“城主,我……我……”
薛辭令疑惑地“嗯?”了一聲。
“今日還沒有練劍。”殷玉衡小聲道。
薛辭令沒想到他說這個,一怔,半晌輕輕道:“今天不練了。”
殷玉衡疑惑地躺在被褥裡,微微蹙眉;然而他又想起來薛辭令喜歡看他笑,頓時表情一僵。
薛辭令看著他表情變換,忍不住莞爾。薛辭令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現在看著殷玉衡時,心中想的已經不是鬼河邊離朝太子的驚鴻一瞥了。
…………
薛辭令離去,殷玉衡一個人坐在床上看書,眉眼溫和,神情專注。
然而薛辭令身影不見後,他的目光便立刻冷淡下來。
殷玉衡手指翻過一頁,心思卻並不在書上。
他想著方才薛辭令陪在他床邊,溫柔關切地勸他休息的模樣,內心其實並沒有多少觸動。
他現在討薛辭令歡心,所以薛辭令願意哄著他一些;改日不甚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薛辭令隨時可以毀掉他。殷玉衡了解這種人,所以從內心就沒有抱著期待。
殷玉衡討厭命運被彆人掌控的感覺。
但是殷玉衡很在意薛辭令的眼睛。那雙眼睛望來時,總讓殷玉衡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似曾相識,卻又不同。
越看越煩躁,殷玉衡很少有如此心緒不平的時候,最後“啪”的一聲合上書本。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
實在想不通,殷玉衡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他乾脆翻身下床,提起劍就出了門。
來到往日薛辭令強迫他練劍的地方,起手出劍。劍風掃過樹梢,驚落幾片黃葉,又在飄飛時被劍鋒從中劈碎。
——其實哪怕薛辭令不逼他練劍,他也會練的。
執劍在手,才能安心。
比起剛醒來時的身體僵硬,殷玉衡已經慢慢能控製自己的動作,至少能撐下來一套劍招。實在站不住的時候,殷玉衡就靠在樹上休息片刻,再起身繼續。
從黃昏落日,到月上柳梢。
劍意終於停下,月色灑了殷玉衡滿身。他一回頭,就看見遠處的黑衣男子,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長夜靜謐,誰也沒有先開口。
薛辭令已經忘記了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