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厭,怎麼,你真的喜歡上這個替身了?”
落日熔金,斜照樓台。
李光寒的話刺耳,殷玉衡忍著咳湊抬頭,就看見李光寒譏諷勾起的唇角,以及陸厭被陽光映亮的身形。
烏羽劍是妖族神劍,出鞘的一刹那,晚霞落日頃刻渡上了一層更加絢爛的金紅。陸厭籠罩在光裡,落在殷玉衡身邊。
殷玉衡怔怔看著他,一瞬間有些恍惚:“陛……”
陸厭沒有看殷玉衡。
他麵無表情,冷冷看著李光寒:“關你什麼事?”
李光寒冷笑:“關我什麼事?陸厭,你還記得玉衡還等著你嗎?他當初怎麼對你,你都忘了?”
“我與阿衡的事,不勞你費心。”說起過去,陸厭也被勾起舊恨,語氣一沉,“你不配提他!”
猛烈的金烏火隨著劍風衝天而起,李光寒一驚,下意識運轉九寒道意抵擋。
風雪攪動烈火,繼而雙雙消散。
陸厭抿緊嘴唇,橫劍身前。
“李光寒,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你當時怎麼對他的?新仇舊恨,阿衡不計較,我計較。”
李光寒被他狠戾的目光驚了驚,感受到了真切的殺意。他明白了陸厭的未儘之意——若非如今阿衡未醒,陸厭沒有精力與他糾纏,絕不可能就此停手。
陸厭剛接受傳承不久,實力尚未穩固,李光寒又是久負盛名的劍神,麵對陸厭,其實不算劣勢。但是這一刻,李光寒背在身後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嫉妒。
嫉妒的發瘋。
他嫉妒陸厭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殷玉衡一邊,說“阿衡不計較,我計較”。他嫉妒陸厭從未傷害過殷玉衡,他嫉妒陸厭是殷玉衡的依靠——
李光寒知道,如果殷玉衡醒來,想看見的絕對不是自己,而是陸厭。
李光寒又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痛苦。玉衡那麼喜歡陸厭,可這份喜歡,本該是自己的。五年師徒情誼,五年暗戀傾慕,殷玉衡曾經對自己那麼好,可……卻被自己作賤到這個下場。如果自己沒有做過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是不是現在,有資格說“我與阿衡”的人,就是自己?
陸厭恨他,他也厭惡陸厭。
可殷玉衡的昏迷硬生生讓兩個相看兩厭的人,都無暇他顧。
……
兩人劍拔弩張之時,黎湖拉著殷玉衡匆匆退後。
“彆往前去,”黎湖小聲道,“化神期鬥法,不是咱們能參與的。他們為了新仇舊恨發瘋,打起來顧不上咱們這些人,一不小心波及到……”
黎湖停頓了一下,注意到殷玉衡的心不在焉。
“白衡哥哥?怎麼了?”
“……沒什麼,”殷玉衡回過神,低眉苦笑,“隻是有點好奇。”
黎湖眨了眨眼:“好奇什麼?”
“好奇能讓妖皇和劍君拔劍的人,該是什麼樣子。”殷玉衡望向陸厭,“真想見見他。”
旁邊的黎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一轉,閃過一絲興味:“你要想見,總是有機會的。碧落引認你為主,既然要救離朝太子,陛下肯定會帶你去朝歌。到時候不就見到了?”
黎湖仔細觀察殷玉衡的表情。果不其然,殷玉衡露出複雜的目光。
黎湖覺得,殷玉衡應當在難過。
兩人明明那麼相似,可人生際遇,卻如雲泥之彆。對比之下,易生癡念。何況白衡對陸厭有一絲情愫……哪怕再豁達,也逃不開嫉妒吧?白衡哥哥再溫柔的人,依舊不可避免地陷入自苦。
貪嗔癡,怨憎會,求不得。
越喜歡,越心痛,如同行走在斷崖邊,隨時都會跌的粉身碎骨。然而黎湖就是要看著殷玉衡越陷越深……甚至出手,再推他一把。
到了情根深種時,殷玉衡還會甘願隻做一個替身麼?還會甘願去救小太子麼?
黎湖不討厭殷玉衡,甚至可以稱得上喜歡。但殷玉衡是他用來傷害陸厭的一把刀,說到底是個工具罷了,喜歡也有限,抵不上他的野心。
“這裡也沒我們的事,咱們走吧。彆看啦,你再喜歡陛下也不……”黎湖故意低聲道,又突然止住話頭,偷偷瞄了陸厭一眼,一拉殷玉衡,“走了走了。”
殷玉衡神思不屬,被黎湖拉到了僻靜無人處。
看著殷玉衡落寞的表情,黎湖到底有些不忍:“白衡哥哥,彆多想了。”
殷玉衡笑了笑,可這笑在黎湖眼中十分勉強。
“回去吧。”
…………
晚霞散去,明月東升。殷玉衡坐在屋裡,小窗開著,送來絲絲涼風。他擺好筆墨,打算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