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略略沉默,點頭。
“原來……哈哈哈……”薛辭令紅著眼眶笑起來,“原來,那個仿品,是我。”
他曾經把殷玉衡當做替身。
後來又一廂情願,覺得殷玉衡心裡有自己。
原來……他才是那個,贗品。
薛辭令踉蹌著後退一步。上三荒山之前,他想過,若能再見到他的玉衡,他要說些什麼話……他要抱著他,要道歉,要慢慢把人哄回來……
卻原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薛辭令沒有關注陸厭警告的眼神,他隻是深深望著殷玉衡。他清醒的意識到,殷玉衡不屬於他,從此往後,都不屬於他。
或許,曾經也沒有屬於過。
那段城主府的記憶,隻是一段夢而已。現在夢中的另一位主角對他說:不再糾葛。
薛辭令想要憤怒,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憤怒。他又想要哀求,可他說不出口。他站在夜風裡,天上萬千星辰照耀著他,也點不亮他心中的一隅。
他心裡那一點火光,終究還是熄滅了。
他木然地後退,轉身,離去。
留下還有什麼意義呢?他僅剩的一絲尊嚴,支撐著他,挺直脊背,不要回頭哀求。
————
從妖族往魔域,要經過一片雪原。
這片雪原常年風雪不息。高天明月,銀光流照,如夢似幻,卻暗藏著可怖的危機。如果一直往雪原的腹地深入,靈氣亂流甚至能攪碎一個普通修士的識海。
——當然,這種程度對於李光寒來說還算不上什麼。隻是他旁邊的祝安寧卻走的很艱難。
祝安寧被紊亂靈氣衝撞著靈脈,臉色蒼白,但是堅持著抿緊嘴唇一言不發。李光寒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幫他的意思。薛辭令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裡,偶爾跌到,便沉默著再爬起來,眼神一直是平靜的。
他們在一片琥珀般的潭水邊停下。
這是一座千年寒潭。祝安寧停在湖水邊,呆呆望著湖麵。
李光寒終於轉頭看向祝安寧,冷聲道:“自己跳,還是我扔你下去?”
祝安寧回過神,沒有在意李光寒的話,反而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殿下的魂魄找到了……真好。很快我也可以還給師兄……”
他閉上眼,往前傾斜,任由自己墜落在冰冷的潭水裡。
寒意刺骨。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祝安寧還是沒想到能這麼冷……冷到發疼,再過了一小會兒,連疼也麻木的感受不到了,隻剩下幾乎凝滯的血、幾乎木僵的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堪比淩遲的煎熬。
而這樣的苦楚,他還要忍受許久。要等到潭水的寒意深入靈脈,將他的靈脈淬煉到純淨才可以——
祝安寧已經吃了許久的藥,隻剩下這淬煉靈脈的最後一環。很快,他就可以把欠師兄的,都還給師兄……
祝安寧心想,多疼多冷他也不怕。再冷能比師兄在國師府的風雪裡咳血更冷嗎?再疼能比師兄刺破心脈更疼嗎?
他欠的,他該還。
祝安寧甚至是暗暗慶幸的。他至少有還的機會……他多怕他害了師兄的一生。殷玉衡昏迷的時候,多少個日夜,祝安寧在擔憂中入睡,又在恐懼中驚醒。他有時夢到小時候,師兄把他從地牢中救出來,對他溫柔的笑,可轉眼就被他害的在血泊中閉上眼,永遠也不再醒來。
無數次,祝安寧想要回到過去,攔下殷玉衡伸向自己的手——
不必相遇。
不必救贖。
更不必重逢。
就讓他在黑暗裡腐爛,不要牽連他的師兄。
祝安寧忽然有點想哭。眼淚混在寒潭水中,沒有一點痕跡。很快了,祝安寧安慰自己,等到他把該還的都還了,他就再也不去師兄麵前討嫌。如果他在剜去靈脈、取出精血後僥幸還活著,他會去找一個陰暗的角落,遠遠望著師兄,不惹師兄厭煩。如果能替師兄做些事更好,也不用叫師兄知道。從此之後,不再相遇。
作者有話要說: 陸厭:露出人生贏家的微笑
這幾天,我對基友說:我覺得我一個月左右能完結
基友:我信你個鬼
我要支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