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時分,京城內外的人聽見那一聲聲鐘聲。
百姓支起窗子往外看,往日整潔的街道一片狼藉,士兵正在清理。
喪鐘之聲不絕於耳。
文德帝的時代在他繼位的第二十個年頭宣告結束。
宋鴻軒直到午時才回來,顧氏見他平安歸來才放下心來。
“無事了,宸王及時回來救駕。太子已登基,不必再擔心。”
昨夜宋鴻軒悄悄出府,是為著不能置君安危於不顧。
現下所有事情剛解決,善後事情還有許多。他回來換身衣裳,便又匆匆出府。
臨出府前,宋鴻軒看了看宋虞,丟下一句話,“宸王,現在是攝政王了。”
這句話明顯是對宋虞說的。
一夜的緊張過後,梅闌院再次恢複安靜。
宋虞坐在窗下的榻上,看著外麵的花木,聽著下人們灑掃的聲音。
小丫頭們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大的陣仗,一整夜的緊張過後不免對昨夜的事情生出好奇心來。
“聽說昨夜宸王,啊不,是攝政王。攝政王騎馬衝入宮中救駕,手起刀落就將巽陽王斬於馬下,一點心慈手軟都沒有。”
“我也聽說了,攝政王那一身銀色鎧甲到最後染得都是鮮紅的血,瞧著就像黑夜裡的惡魔。難怪從前他人說攝政王是殺神。殺人這般利落,隻怕心都是冷的。”
“巽陽王本就是亂臣賊子,殺了又如何?不過攝政王也是人,聽說昨夜他的胳膊被一劍劃傷。如此這般,死在他劍下的逆賊也不在少數。”
一夜過去,百姓們得以喘息。昨夜的事便以各種版本傳了出來。
一傳十,十傳百,最後也不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宋虞坐在窗下,窗外的說話聲便一字不落地傳入她耳中。
兩個小丫鬟越說越起勁,到最後連謝辭胳膊上的傷口都能細致地描繪出來。
聽著,仿若謝辭真的受傷了一般。
宋虞剛剛安定下來的心,忽然無預兆地懸了起來。
青緗回來,聽見牆角下兩個丫鬟的細細碎語,皺著眉頭訓斥:“莫要再隨意議論這些事,若再讓我聽見,定要罰你們。”
兩個小丫頭嚇了一跳,趕緊討饒往
彆處去了。
青緗緩步進裡間,端上安神的湯藥,“夫人說了,姑娘擔憂了一夜,現下還是喝些安神湯好一些。”
安神湯正溫著,宋虞握著汝瓷碗,湯匙有一搭沒一搭地舀著,低著頭瞧不清神情。
青緗斟酌著開口,“姑娘莫擔心。攝政王久經沙場,武功也是大盛數一數二的,旁人定不能輕易傷到他。”
宋虞看著碗裡的湯藥,沒有應聲。
除卻那些真假難辨的流言,昨夜的宮亂早已有了結論。
巽陽王意圖皇位,勾結禁衛軍統領逼宮。宸王及時堪破賊人奸計,千裡奔襲趕回來救駕。
恰禁衛軍副統領鐘鶴製住叛逆賊人,配合宸王將禁衛軍一亂平複。
信王在其中,不過是擔當救駕的一份子,如今眾人根本想不起他。
宋虞喝了一半的安神湯,再怎麼也喝不下去。
父親回來沒有說謝辭的受傷的事,想必剛剛那些話就隻是謠言。
可偏偏兩個小丫頭說得那麼真切,她仿佛都能想象出他手臂鮮血淋漓的模樣。
宋虞揪緊了手中的帕子,就那樣靜靜坐了一下午。
天色愈暗,直至掌燈時分,宋鴻軒才將將回府。
他卸下一身疲憊,坐在食案前大口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