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聽著“平妻”二字,第一次對江景燁感覺到氣憤。
他怕是以為自己是什麼香餑餑,所有人都舍不得他嗎?
宋虞平複自己的呼吸,冷哼一聲,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謝辭。
謝辭單是站在那裡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不高興,仿佛立了一塊寒冰在他旁邊。
宋虞滿肚子的氣忽然就消了,她小步走到謝辭身前,拉住他的衣角,忽而笑道:“阿辭,有人要娶我呢。你要怎麼辦呀?”
謝辭低頭看著小姑娘的笑,摸了摸她的頭,身上冷氣微散,“放心,我在。”
場中已經陷入僵持中,謝臨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提前說出口諭的事情。
忽見遠處一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那人一身錦藍衣袍,腰間佩著長劍,半邊銀色麵具似乎散著寒光。
謝辭一步步走進場中,原本還有些細小的談話聲頓時消失。
眾人看著寒肅著臉,佩劍的攝政王,氣氛變得更加古怪。
宋虞從暗處走出,她在眾人的視線下走到顧氏的身邊。
宋鴻軒更是護犢子一樣把她護在身後,氣憤地瞪著江景燁。
江景燁最先聽到的是身後的腳步聲,他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攝政王。
他剛要去看,忽聽見長劍出鞘的聲音。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看著謝辭手中的長劍直覺不妙。
長劍脫鞘,劍鋒閃著寒光。
謝辭執著劍柄,劍尖直抵江景燁喉間,稍微往前刺一點,就能讓人感覺到自己性命懸於一線的危機感。
謝辭目光冷厲如刀,看著江景燁仿佛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信王想娶本王的王妃?”
平地一聲驚雷。
宋鴻軒剛剛解氣,聽著這句話一口氣又提了上去。
他看向宋虞,宋虞也怔愣住了,她也沒想到謝辭會這麼直接。
江景燁對上謝辭的目光,劍尖抵著他的喉嚨,他不敢亂動。
他仿佛又回到了宮亂那日,他在馬下,隻能抬頭看著謝辭。
“攝政王莫不是糊塗了,本王可未曾聽見賜婚的旨意。況且攝政王怎可在禦前動刀劍?”江景燁穩住聲音。
謝臨眼見著場中更亂,趕緊開口:“朕已經口諭答應賜婚一事,隻是尚未頒布旨意。武安侯嫡女宋虞,確是未來的攝政王妃。”
陛下口諭,等同聖旨。
江景燁早已沒有機會了,那塊玉牌不過也是一件可笑的東西。
謝辭手中長劍方向一移,忽而將江景燁手中的玉牌挑起,劍起又落。
“噔”的一聲,玉牌淩空碎成兩塊,落在地上甚是可笑。
江景燁憤而起身,看向謝辭,“攝政王這是什麼意思?玉牌是先帝賞賜,攝政王怎可隨意毀損?攝政王當真不把先帝,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嗎?”
利劍歸鞘。
謝辭淡淡看了一眼那塊玉牌,“先帝賞賜之物怎會如此脆弱,想來是信王保管不利,玉牌已被人調換都不知。信王該當何罪?”
江景燁自己不講理時覺得一切是應當的,可如今麵對謝辭睜眼說瞎話,他隻覺得氣血上湧,正要反駁,首座的謝臨忽然開口。
“好了,莫要再鬨下去。玉牌一事朕會派人查清楚。信王,你今日所求之事朕就當沒有聽過。武安侯嫡女可在場?”
宋鴻軒看著場中陡然變換的局勢,聽見陛下的話,正要開口。
忽然,他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宋鴻軒回頭看了看宋虞,隻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最終還是選擇讓開。
宋虞緩步邁入場中,屈膝而跪:“臣女宋虞見過陛下。”
“不必多禮,起身吧。”
“多謝陛下。”宋虞依言起身。
“想來剛剛的話宋姑娘都已聽見,攝政王親求賜婚一事,朕也早已應允。不日便會下達旨意。今日此番鬨劇,實是朕未及時說出此事。等回宮之後,朕會派人送上歉禮,還望宋姑娘莫要介意今日之事。”
謝臨年尚十三,可說話處事沉穩。
他剛剛所言,明顯在維護謝辭,還暗中斥責了江景燁。
“臣女不敢。今日之事,想來也是信王考慮不周才會這般。臣女不會介意。”
謝臨說是自己的錯,宋虞卻毫不留情麵地指出是江景燁之過。
江景燁看著站在前麵的兩人,忽然覺得他現在可笑得很。
可他看著宋虞,看著她的背影,卻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抓不住宋虞,至少目前是這樣。
謝臨又說了幾句話,將此事帶過。
插曲過去,宋虞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有不少姑娘好奇地望過來,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議論。
謝辭坐在上位,他抬頭便能看見宋虞。
小姑娘正和湊過來的顧燕燕說笑著,笑容清淺。
一直旁觀的那些姑娘忽然驚訝地發現,往日裡神色冰冷的攝政王目光竟然溫柔得很。
隻是,隻對那一人而已。
晚宴漸散,宋虞桌子上的東西幾乎沒有動過。
她晚間的不適是真,秋獵所食到底與往常不同,她有些不適應。
宋虞遙遙看了一眼謝辭的方向,她爹爹正大步走過去,氣勢洶洶的,像是要算賬。
“放心,你爹有分寸。明日就回京了,到時候讓廚房熬些甜軟的粥,養養你的胃。”
顧氏拉著宋虞往回走。
兩人行至營帳前不遠處,忽然一人攔住她們的去路。
顧氏立即將宋虞護在身後,看著江景燁眼裡儘是不耐,“信王想做什麼?”
江景燁看著顧氏身後的宋虞,沉聲道:“宋姑娘,能否與我說幾句話?”
“我與信王無話可說。”宋虞冷淡地道。
她挽著顧氏的胳膊,繞開江景燁往前走。
“宋姑娘,若是當初本王未被他人欺騙,你我,是不是不至於到如今的地步?”江景燁不甘心地追道。
宋虞腳下微頓,她沒有回頭,“信王當初因為救命之恩護著阮憐,甚至將她納進府。如今又因為救命之恩想要娶我。信王的喜歡未必來得太容易,倒更像是一個無情之人。”
宋虞說完,挽著顧氏就回了營帳。
江景燁留在原地,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宋虞說得“無情”二字。
是,他從一開始就是個無情之人。
他也不懂,為何隻見了宋虞寥寥幾麵,卻偏偏放不下。
仿佛總是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宋虞本該就是他的。
江景燁苦笑了兩聲,想起那碎裂的玉牌。
他一步錯,步步錯。
江景燁轉身往回走,夜色漸漸掩蓋住他的身影。
營帳內,宋虞歪坐在榻上,無精打采地看著盤中幾快糕點。腹中空空,她實在是有些餓了,偏偏吃不下這些東西。
“還是吃些吧,不然餓著肚子更難受。”顧氏在一旁勸道。
忽然,一人大步走了進來。
宋虞看著麵色已經緩和下來的父親,大抵明白謝辭是安撫住了她爹。
“爹爹,你手中的食盒是什麼呀?”宋虞絕口不提謝辭,好奇地看著宋鴻軒拎著的食盒。
宋鴻軒冷哼一聲,將食盒放到小幾上,“他送的。”
他是誰不言而喻。
食盒打開,裡麵是散發著香氣的糕點,一看就比桌子上已經冷掉的糕點要好吃。
宋虞嘗了一塊,眼睛一亮。
顧氏瞧著她的模樣,知道她滿意這糕點,一邊倒茶,一邊看了眼宋鴻軒,“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陛下口諭,我還能反悔不成。”宋鴻軒像是塞了一肚子氣。
但顧氏輕易看出他已經不生氣了,“我看得出來,他是將阿虞放在心上的。”
宋鴻軒看著吃得開心的女兒,點點頭,“我知道。”
隔著那麼遠都能知道阿虞沒有吃多少東西,特意派人去買了這盒糕點,這般用心他不會看不明白。
隻是他就不懂了,謝辭是什麼時候把他寶貝女兒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