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 宜嫁娶。
天色未亮,整個玉溪街最大的兩處宅子紛紛亮起了燈籠。
宋虞閉著眼從被窩裡被顧氏拉出來,坐到銅鏡前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旁人也不管她醒著還是睡著, 嬤嬤拿著極細的線來為她絞麵。
宋虞一下子疼醒過來,她哭唧唧地看著嬤嬤, 想叫她下手輕點。
“絞麵哪會不痛,姑娘忍一會兒, 一會兒就好啊。”
嬤嬤一邊安慰著一邊不停地動作。
大紅的嫁衣早已鋪展開來掛在木架上, 顧氏前前後後瞧著確保有出問題。
宋虞在困意和疼意中備受折磨,總算是將絞麵這事熬過去了。
丫鬟們一件件取下嫁衣,細心地穿到宋虞身上,仔細著不生出褶皺。
嫁衣繁複, 穿到身上的重量更是與普通衣物不同。
等到最後一件輕紗披上,宋虞混沌的腦子總算清醒過來。
她瞧著等身銅鏡中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子,忽然就開心起來, “嬤嬤,快幫我上妝, 要最好看的妝容。”
顧氏戳著她的腦袋笑起來, “剛剛還困得醒不過來, 現在倒精神起來了。”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宋家小姑娘自然希望自己一眼就能迷暈未來夫君。
宋虞的困意全消,她看著嬤嬤們上妝,見畫得不好還要指點一二。
嬤嬤們本來要依著規矩上好幾層□□, 愣生生被小姑娘求得隻上了薄薄一層。
顧燕燕來得遲, 正好遇上謝韶容。兩人一到,就看見宋虞正精神奕奕地指導嬤嬤上妝,有時還自己上手。
顧燕燕仿佛看見麼新奇事一樣, 看了許久拍手稱道:“阿虞真是我見過新娘子裡最有活力的一個了。”
謝韶容執著扇子,無比讚同地點頭。
之前幾次顧燕燕陪著那些小姐妹出嫁,哪一個不是困得直打哈欠,小聲抱怨著成婚複雜。哪像宋虞,一點兒都不像是起早的人。
全福太太執著玉梳一邊為宋虞梳發,一邊說著吉祥之語。三千青絲儘數盤成發髻,金釵步搖插入發間,鳳冠霞帔加於一身。
宋虞小心地起身,她挺直脊背,期盼地看著其他人:“怎麼樣,我好看嗎?”
顧燕燕正在抓糖,聞言抬頭,剛剛抓起的糖忽的咕嚕嚕地滾落在地。她愣愣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宋虞。
喜房裡忙碌的眾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都有些怔愣地看著宋虞。
有一人回答問題。
宋虞有些緊張起來,她小聲嘟噥著:“不好看嗎?不應該呀,我看看……”
宋虞轉身就要去照銅鏡,她腳下剛動,顧燕燕猛地反應過來,跑到宋虞身邊,“好看,簡直是天女下凡,今夜謝辭怕是要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顧燕燕說話直白,其他人意會地掩唇而笑。
顧氏走近,她握住宋虞的手,看著她精致的妝容,“好看的。明明之前還是那麼丁點小一個,現在都長這麼大了,都要嫁人了。”
顧氏說著說著,眼眶含淚,她低頭去抹淚。
宋虞看著她哭,突然也覺得難受起來。她握著顧氏的手,帶著哭腔道:“阿娘你彆哭啊,王府離得很近,以後我們想見就能隨時見的。可是以後阿虞不是回家,是回娘家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阿娘和爹爹以後會不會不疼阿虞了……”
宋虞越想越傷心,眼瞧著就要哭出來,一群人趕緊圍上去勸。
顧氏原本還傷心著,聽她這麼說,倒是被弄得哭笑不得,“胡說麼,讓你爹爹聽見這話該傷心了。阿虞嫁出去了也是娘和爹的寶貝女兒,想回家就回家。要是以後受麼委屈也儘管說,娘替你出氣。”
這邊人還在安慰著,嬤嬤著急忙慌地補著妝,忽聽得外麵一陣爆竹聲響,丫鬟急步跑過來在門外說:“夫人,迎親的人進來了,正往喜房這邊來。”
外麵是震天的爆竹聲,丫鬟趕緊拿了團扇過來讓宋虞遮麵。
顧燕燕插著腰出去,放下豪言,說絕對不讓他們輕易進來。
宋虞被這忙亂一擾,剛剛升起的傷心變淡,拿起團扇就被催著坐到喜床上。
青緗和秋月替她整理好衣裙,趕緊退到兩邊等著外麵來人。
很快,喜房外麵就吵吵嚷嚷起來。
顧燕燕和謝韶容領著一眾丫鬟攔在門口,顧燕燕拉了拉手中的繩子,穿著紅色衣裳的雪皎邁著四隻腳雄赳赳地走出來。
顧燕燕鬆開繩子,雪皎就蹲坐在喜房門口,半分有挪動的意思。
“殿下,這第一道題已經擺出來了,殿下請解。”
顧燕燕的意思很明顯,要謝辭把雪皎引走。
“這還不容易,取塊肉骨頭過來,分分鐘就弄走它。”
“嗯,道理很好,請問哪裡有骨頭呢?”顧燕燕笑著問。
開口的公子哥一下子啞住。
他大意了,誰迎親帶肉骨頭啊?!
謝辭看著攔路虎一樣的雪皎,倒是平靜得很。
他揮了揮手,鄔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手中也牽著一條狗,渾身毛發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