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 屋簷下的雨水串流,夜幕如黑布一般籠罩。
一盞一盞燈籠亮起?,宋虞沿著長廊往前疾走?。
屋內, 青緗正躺在床上,秋月為?她上藥。她的腿上和手肘上有許多擦傷。
宋虞快步走?進來, 青緗猛地抬頭看向?她,見宋虞安好,眼淚奪眶而出,“王妃,都是?奴婢不好, 才叫奸人有了得逞的機會,都是?奴婢的錯……”
青緗哭著自己不是?,眼見著就要下床,宋虞趕緊過去?扶住她, “莫胡,不是?你的錯。”
宋虞看到她受傷泛著血絲的傷口, 心?疼道?:“疼不疼, 我去?拿一些好的金瘡藥……”
“剛剛鄔侍衛已經拿過來一些,是?很好的藥。”秋月指了指床上那些四散的藥瓶。
宋虞點了點頭,才放心?地坐下來。她從秋月手中接過藥, 小?心?地幫青緗上著藥。
青緗低聲啜泣, 宋虞一邊幫她敷藥一邊安慰她,“是?我警惕心?不夠, 不要怪自己。你現在就好好休息,不要想彆的。”
最後看著青緗睡著,宋虞才放輕腳步離開。
秋月和她一同出去?,宋虞看著外麵的暴雨, 猶豫了一會兒,忽問道?:“你來時,蘇姑娘怎麼樣了?”
秋月拿著油紙傘,走?在宋虞身邊,“她在休息。天黑了,王妃也該回去?休息了。”
蘇蕪歇在宋虞的房中,她此時回去?休息,必能?見到蘇蕪。
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暴雨如注,宋虞站在院門口,一眼便?能?看到屋裡的燭光。
秋月看著宋虞,能?看到她眼中的猶豫,“王妃,心?結若是?一直放在那裡,就永遠解不開了。”
這樣簡單的道?理宋虞怎會不明白?她隻?是?,忽然有些害怕。
正屋的門緊閉,明間的門忽然打開,宋虞一抬眼就對上蘇蕪的眼睛。
隔著長廊,宋虞看不清蘇蕪麵上的表情?。蘇蕪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在等她。
宋虞疾步上前,秋月沒有跟上去?。
宋虞走?到明間門口,小?心?扶著蘇蕪,“怎麼出來了?你手上還有傷,應當多休息。”
蘇蕪微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宋虞扶著她進去?,又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她右手裡,“是?不是?雨下得太大了,休息不好?要不要點一些安神香?”
蘇蕪看著宋虞緊張的樣子?,握緊手中的茶杯,淺淺一笑:“我是?大夫。”
所以她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己。
宋虞明白她的話?外之意,坐在一旁忽然不知道?該什麼。
屋裡像傍晚時分一樣,又陷入了令人難熬的寂靜中。
蘇蕪將茶杯放到一旁的小?幾上,忽然伸手握住宋虞。她的手剛剛握著茶杯,手心?很熱,如同少時那個軟軟的小?丫頭拉著她一樣。
宋虞訝異抬眸,“蘇姑娘……”
“叫我阿蕪吧。”
宋虞愣了許久,反應過來,點頭笑道?:“好,阿蕪,我以後都喊你阿蕪。”
蘇蕪輕輕笑了笑,她伸手從耳後將麵紗摘下。
這張麵紗她帶了數日,而今終於被她親手摘了下來。
微黃的燭光照出蘇蕪清麗的容貌,她麵若銀盤,一雙彎彎柳眉似乎染著笑意。
宋虞忽然明白蘇蕪為?何要一直帶著麵紗。
她和蘇蕪有五分相像,如若他人一瞧,定會以為?她們是?姐妹。
“阿蕪從看到我第一眼起?,就有了猜測是?不是??”宋虞試探地問道?。
蘇蕪點頭,“對。其實從一開始,我確實不想認親人。”
宋虞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問道?:“是?因為?小?時候走?丟的事嗎?阿蕪是?不是?覺得我們很不負責任,才弄丟了你?”
蘇蕪沉默了會,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是?,也不是?。我從五歲起?就跟著師父身邊。我不知道?自己親人是?誰,師父我是?受了驚嚇才會失憶。所以在我五歲後的人生裡,是?沒有親人這個存在的。一開始我確實很羨慕那些有父母的小?朋友,偶爾也會心?生埋怨。後來,就隻?能?強迫著讓自己不介意。”
“阿蕪……”宋虞忍不住心?疼起?來。
蘇蕪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坦然,能?夠不去?在乎已經失去?的親人。可見到你的一瞬間,我才發現其實我心?底是?有埋怨的。哪怕麵上裝得再好,終究心?裡還是?在乎的。”
所以她選擇了隱瞞,甚至不想去?追究宋虞到底是?不是?她的親人。
宋虞安靜地聽她完,“那為?什麼現在又願意出來?是?因為?我了那些話?嗎?阿蕪,我是?見你受傷才沒忍住。我一個做姐姐的,危機之時還要妹妹幫我擋刀,我真的覺得很對不住你。”
宋虞原本想要慢慢來,一點點打開蘇蕪的心?防。可刺客一事打破了所有的計劃。
宋虞甚至覺得,她此時就像一個惡人,在逼著蘇蕪認她這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