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三年, 春日。
長公主府上下掛著紅綢,燈籠在曉色中搖曳。
宋虞看著盛裝打扮的謝韶容,看著她困得直閉眼, 忍不住笑道:“我本來不困,瞧著公主這樣子, 我倒是困了。”
謝韶容頗為無奈地又打了個哈欠,“起那麼早,誰能不困?反正我是做不到像你那樣,還精心給自己上妝。你倒是可以等等燕燕,說不定到時候她能比我精神些。”
“說就說, 怎麼提到我身上來了?”顧燕燕不自在地撥了撥碟子裡的瓜子。
宋虞笑著看向顧燕燕,捏了捏她的臉:“燕燕這是害羞了?鐘大人見你不肯回京,可是追過去的。”
顧燕燕原本隻說待&—zwnj;年,結果?足足待了&—zwnj;年半。鐘鶴見她不回來, 最終是耐不住自己追了過去。
也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總之鐘鶴是把自己的心上人追了回來。
“你們再這樣, 我就走了。待會兒新郎官來了, 我也不幫你攔了。”顧燕燕說罷要起身。
宋虞趕緊笑著拉住她,謝韶容也求道:“你可不能走,我還指望著你幫我好好為難一下卓易, 輕易可不能放他進?來。”
卓易便是今日的新郎官, 他還不知自己的新娘子正在和自己的小姐妹商議怎麼為難他。
等到外麵敲鑼打鼓,卓易領著&—zwnj;幫兄弟前來迎親。
宋虞和?顧燕燕出去&—zwnj;瞧, 宋虞看清了卓易的兄弟們有哪些,忍不住輕笑出聲。
卓易的身後,站著謝辭,宋元安和?鐘鶴。
三個人站在一排, 端的那是一個玉樹臨風。
卓易回頭看了看,頗為嫌棄道:“你們三個是要搶我這個新郎官的風頭嗎?還不趕緊站遠點。”
反正今日他是新郎官,就算是攝政王也不能搶他的風頭。
宋虞輕咳一聲,看了看主後退的謝辭。
謝辭眼中帶笑,似乎也很無?奈。
謝韶容都下達命令了,顧燕燕和?宋虞自然不會讓卓易輕易衝進喜房。
眼見著時辰快到了,卓易急了:“你們再不讓我進?去,我可就要誤了吉時了。”
“卓大人怎麼這般不講理。可不是我們不讓你進?,是你想了這麼久還沒做出一首誇讚新娘子的好詩來。
你若現在做出,我們立馬讓你進?。 ”顧燕燕理直氣壯地道。
卓易咳了咳嗓子:“這可是你說的,若我能作出詩,你可定要讓開。”
“當然。”顧燕燕爽快應道。
卓易露出大大的笑容,剛剛還抓耳撓腮想不出詩,這會兒忽然就吟出一首讚美人的詩。
宋虞看著卓易得意的樣子,笑著拉了拉顧燕燕。
看來卓易今天是有備而來,連做戲騙她們的法子都想出來了。
顧燕燕有言在先,自不好再為難。
卓易帶著兄弟們往裡衝,宋虞和?顧燕燕退開到一旁。
謝辭走在最後麵,慢悠悠的,&—zwnj;點也不像是來迎親的人。
宋虞笑著上前歪著腦袋看著他:“我們殿下是過來迎親的嗎?剛剛可是一點都沒有幫忙呀。”
“我不是來迎親的,我是來接我夫人的。”謝辭理所應當地道。
宋虞“噗嗤”&—zwnj;聲笑出來,她挽住謝辭的胳膊,“那快接你夫人去喜宴,我這站了許久,想歇息一會兒。”
“好。”謝辭&—zwnj;聲應下,忽將宋虞打橫抱起。
宋虞&—zwnj;驚,捶了捶他胸膛:“這是在彆人府上。”
“無?事。”
謝辭說無事,那就必須是無事。
宋虞隻好將臉埋在他肩上,假裝看不見來往丫鬟們的目光。
隻要她看不見,她就不尷尬。
等到出了長公主府,宋虞坐上馬車,恍然想起顧燕燕。
她掀開車簾去看,就見鐘鶴不知何時追著顧燕燕跑了出來。
顧燕燕在前頭走得極快,鐘鶴追在後頭,見她上了馬車,趕緊騎馬跟過去。
宋虞安心地放下簾子。
&—zwnj;年半的時光,顧燕燕和?鐘鶴終於確認彼此的心意。
想來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參加燕燕的喜宴了。
宋虞這般想著,催車夫往前走。她剛剛可看到了,哥哥可是攔下了秋月。
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她何時能多個嫂子。
宋虞憂愁地想著,馬車往卓府而去。
秋月想要跟上去,偏偏宋元安擋在她麵前。她想繞開,宋元安就跟著她走。
秋月無?奈地看向宋元安:“我還有事。”
&—zwnj;年多的時光,秋月在宋元安麵前的自稱終於變成了“我”。
“有什麼事?我今日休沐,和?你&—zwnj;起。”
宋元安溫雅地笑著。
秋月看著他的笑,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也會給人壓力。
“我……我不會答應你的,你就彆跟著我了。”秋月乾脆利落地道,她轉身就想往前走。
宋元安忽拉住她的手,“阿月,你上次的理由是,我爹娘不會答應。可我已經和?父親母親說清楚,他們不會阻攔我的選擇。母親也很喜歡你。”
“阿月,你這次打算用什麼理由拒絕我?”
宋元安看著秋月,他依然笑著,目光裡卻藏著難過。
秋月看著他的神色,低頭不敢再看。
她怕自己心軟。
“我們不合適。”
“這個理由不行,你已經用過了。”
“我們身份不配。”
“你也用過了。”
秋月的理由一個個被宋元安駁回去。
她終於忍不住看向宋元安:“沒有理由,我不會答應你的。”
宋元安沉默下來,秋月想要掙開,他偏偏還是握著不放。
良久,他才歎了&—zwnj;口氣道:“阿月,你是因為欠了我母親救命之恩,才想用自己餘生報答我們。那如果?,你是欠我救命之恩呢?”
“什麼?”
“我說,當年是我最先發現昏倒在路旁的你。其實,你是欠我救命之恩。”宋元安&—zwnj;字&—zwnj;句地道。
秋月愣著,她似乎不知該作何反應。
宋元安輕歎一聲,認真地看著秋月:“阿月,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如果?總是顧忌那麼多,那該多累。我不求你現在跨過心裡那道檻,但?我希望你能給我&—zwnj;個機會。我們一起走&—zwnj;走,看我能不能握住你的手,好嗎?”
秋月看著宋元安,第一次遲疑了。
不,她很早就遲疑了。
她逼著自己&—zwnj;次次狠心拒絕,如今也終於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好。”
——
幾日後,盛京城郊。
宋虞依依不舍地抱著蘇蕪,眼淚汪汪地道:“你&—zwnj;定要記得寫信回來,每月兩封,絕對不能少。”
宋虞哭著,還不忘伸出兩根手指來。
蘇蕪輕輕拍著她的背,笑著點頭應道:“嗯,&—zwnj;定不少&—zwnj;封。要是少了,我之後補回來。”
“好。”
宋虞抱著蘇蕪又叮囑了好一會兒,她抬頭看著蘇蕪,又忍不住看了看她行李:“帶的
銀錢夠不夠,我這裡還有。”
蘇蕪知道宋虞擔心,見她拿出荷包沒有婉拒。
她在雲煙穀長大,從小和?老穀主學著治病救人。
她不願意一輩子待在盛京城,她想出去,想像之前&—zwnj;樣遊走四方義診。
蘇蕪原本以為父親母親會不願意答應。
宋鴻軒和?顧氏也確實沉默了許久,但?最終還是答應了。
蘇蕪有些歉疚地看向顧氏和?宋鴻軒。
顧氏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彆想太多。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隻是要像你阿姐說的&—zwnj;樣,每月兩封信,可不能少。”
蘇蕪微微紅了眼睛,點頭答應:“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身子。如果?有什麼不適,&—zwnj;定要寫信告訴我,我會趕回來。”
“放心。你娘和?你爹身體都好著呢,就是你爹,吃飯總是那麼快。跟他說對身體不好,總是改不掉。”
宋鴻軒擦了擦眼睛,仿佛自己沒哭,“哪有,我現在吃飯可慢了。你彆聽你娘亂說。此次離京,&—zwnj;定要帶夠銀兩,不夠&—zwnj;定要記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