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天在萬眾矚目之下,踏入了祠堂大門。
九十七歲高壽的長輩為他舉行接下來的儀式。
上香、叩頭、認祖歸宗。
這一係列流程操作的過程中,坐在椅子上的那群人並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是後麵站著的人群中不時地掀起一些騷動。
一道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他一個外孫,憑什麼……”
話還沒說完,龍婉曦扭頭,冷眸斜睨,眼尾一抹鋒利上挑的眼線,利刃一般刺了過去。
冷冽的聲音緩緩響起:“怎麼?你有意見?”
那人說了一半的話就這麼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旁邊有人狠狠拽了下他的衣角,他隻能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沒有。”
他嘴上這麼說,臉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一副看不慣龍婉曦,卻又乾不掉她,最後隻能把自己氣的憋出內傷的樣子。
龍婉曦冷冷地收回了視線。
旁邊的同伴見狀,急忙把他拖到了人群最後麵,然後沒好氣道:
“就你話多,人家坐著的都沒說話呢,你個站著的找什麼急?怎麼就沒點眼力見兒呢?”
“龍婉曦什麼性子你不知道?當年那些事情你沒經曆過?怎麼還腦子抽筋兒跟她對著乾呢?”
男人梗著脖子道:“我就是看她不爽,一臭娘們,連族譜都沒上過就這麼在祠堂裡進進出出,還特麼坐主位,她配嗎?”
“行,這話你當著龍婉曦的麵說去。”
男人頓時不吭聲了,因為,實在是不敢。
龍家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不怕龍婉曦的。
他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怕龍婉曦。
當年龍婉曦還年輕的時候,二十出頭的年紀,剛從學校畢業,懷揣著滿腔的熱情回了家,乾勁十足想要給家裡的事業做一份貢獻。
結果卻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女孩子進什麼公司啊,能力不行隻會給人添亂,你的任務就是嫁個有頭有臉的好男人,為龍家的事業和人脈添磚加瓦,這就夠了。
什麼?你還想進宗祠,上族譜?
不可能,女人是外人,是不詳,你都成年了還進宗祠,那是會讓祖宗不高興,毀掉整個龍家的運勢的。
當年龍婉曦是被憤怒的族人趕走的。
這一走,就是整整七年沒回來。
她甚至因為當初龍老爺子讚同了那些族人的說法,便連親爹都徹底斷了聯係。
她在外麵這些年,沒有用龍家的一分人脈一分錢,甚至在龍家的嘲諷針對之下,白手起家創立出了隻屬於自己的萬星集團,變成了現在這個優秀到甚至有些刺眼的女性。
等到後來龍婉曦和龍老爺子關係緩和之後,她才重新回到了龍家,並且身體力行地教會了龍家人一個道理。
隻要他們敢讓龍婉曦在家裡不爽,龍婉曦就敢讓他們在商界不爽。
而這所謂的不爽,代表的實打實的利益損失,是公司產業縮水,是所有人的分紅都跟著降低。
利益麵前,一切都成了規矩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龍婉曦是女人,沒有上族譜,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宗祠,坐在最顯眼的位置,肆無忌憚地踐踏著曾經羞辱過她的一切規矩,也沒人敢對她說一句不是。
不管族人背地裡怎麼議論他,但到了她麵前都是一個賽一個的乖巧。
這份乖巧,是長年累月地遭受社會和龍婉曦的雙重毒打後,生生被打乖的。
誰讓他們龍家這一輩的男人沒用,這麼多人捆起來都乾不過一個龍婉曦。
現在龍婉曦和龍老爺子兩個人往哪兒一坐,再沒第二個腦子不清楚的敢說什麼蠢話。
質疑龍天天身份的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儀式照舊舉行。
很快,龍天天的大名龍子規三個字便被主持儀式的長輩用毛筆一筆一劃地寫上了族譜。
儀式結束,但接下來的事才是大頭。
出了祠堂,一行人轉到了提前包好的酒店。
今天來的人更多,坐了得有七八十桌。
老爺子帶著他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認。
昨天晚上被姥爺的十一個兄弟姐妹震驚到之後,今天龍天天再一次被他多的根本就數不過來的舅舅舅媽,姨姨姨夫給震驚到了。
姥爺這一輩,隻有他一個人是獨生女,剩下的兄弟姐妹家裡保底都有兩個孩子,更彆說還有不差錢生三個四個的。
隻是粗略估計一下,都有三十來號人了,再加上對方的伴侶,對方的孩子,人數分分鐘破百。
而且這些人都姓龍,名字都大差不差,又有血緣關係,個個都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
老爺子隻是帶他認識了幾個重要的,就這樣一圈下來,龍天天腦仁已經開始疼了。
好不容易認完了,能坐下來緩一會了,又有更多的人主動帶著老婆孩子過來認他。
龍天天腦瓜子徹底宕機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的出現讓龍天天瞬間神清氣爽,眼前一亮。
看,是炮灰啊。
今天的座次沒有昨天那麼嚴格,龍天天所在的這張桌子可以說是聚集了整個龍家最牛逼的人。
所以過來敬酒的數不勝數。
這不,眼下就有一個中年男人帶著老婆過來,跟整張桌子的人挨個敬酒。
而男人的老婆,可不就是今天早上晨練時遇到的路人炮灰之一嗎?
早上在背地裡陰陽怪氣議論龍婉曦的女人,如今正捧著酒杯,一臉討好地跟龍婉曦拉家常。
當女人看到龍婉曦旁邊的龍天天時,臉上的笑容僵硬了那麼一瞬間,但被她很快掩飾過去了。
早上那會事出突然,幾個人又跑得快,要換成真正的小孩,一定記不清幾個人長什麼樣。
但偏偏,龍天天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小孩。
他可是龍傲天啊。
“天天,咋樣,人都記住了嗎?”簡星然突然探頭過來問道。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龍老爺子,但就算這樣,也阻擋不了簡星然迫不及待的心情。
龍家這麼多舅舅姨姨,簡星然從小記到大都沒記全。
小時候他最怵的就是逢年過節重大場合,這些人但凡聚到一塊,就是他噩夢的開始。
現在看見年僅三歲的弟弟也落入了同樣的噩夢,他就忍不住想幸災樂禍。
甚至想體驗一下,親手給弟弟創造噩夢的快樂。
受害者終成加害者。
簡星然魔鬼般的聲音響起:“那邊那個脫了西裝的是誰啊?”
龍天天瞥了他一眼,輕蔑一笑:“三姥爺家的大舅。”
“隔壁桌那個呢?”
“七姥爺家的二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