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鹿言,你醒醒,我們去醫院,去醫院還來得及。”

他努力想拽開她的手,卻被雪白的手臂勒緊,逐漸喘不過氣。

下一秒,有什麼鑽進了他的衣擺,燙得他渾身一顫,僵著不敢再動。

昏暗的夜色被撞擊成了粉碎的光點。

斑駁的、龜裂的、熱切的渴望,一聲聲敲在了心臟上。

最後是他不容拒絕的聲音,散落了這空白世界的滿地。

“昨晚是我喝多了,我強迫你的……”

“事實就是這樣,不管誰問你,你都這樣說。”

站在原地的鹿言無力地跌落在地上,俯下身,無聲地大口呼吸著,卻怎麼也得不到氧氣。

眼前的世界一幕幕浮現又消散,是無儘的爭吵,無儘的執念。

他在晴日的暴雨中抬高了聲音:“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她訂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鹿言,我們約定好了的,要一起去首都大學,我怎麼會忘呢,我怎麼敢忘!”

他在高考結束的當天跪在鹿家門外,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淪落為整個圈子中的笑柄,聲名狼藉。

他在首都大學後麵買下一套公寓,笑著說:“密碼是你經期第一天,提醒你,彆亂吃東西。”

他在夜裡擁抱著她,吻她的一切,不經意間,冰涼的圓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

他在結婚協議上簽下名字,在她麵前述說他有多愛另一個女人,冷漠地否定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卻在話音落下之後,怔怔地掉了眼淚。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為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用。”

“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推著我走,要我走到另一個人的身邊。”

“為什麼總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愛錯了人,我走錯了路,我該回歸正途。”

“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

“——能不能,為我立一塊墓碑。”

“我的墓誌銘,請幫我刻上——”

“我不認命。”

跌落在地的人俯身喘著氣,她像溺水者一般用力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卻隻剩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得不到解脫。

一本書從天上落下,掉在了她的麵前,封麵的顏色混亂不堪,標題也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下一秒,上空中再次響起了那無悲無憫的聲音:

“……一幕戲、一場劇,都有著本該有的發展。若是演員念錯了,演砸了,就得重新來過。”

話音一落,鹿言麵前的那本書燒了起來,又在眨眼間變回了最初的模樣。

她無聲地喘著氣,拚儘全力抬起頭,看向眼前再次出現的場景。

另一個她就置身在那場戲劇中,在一次次身不由己的劇情之下,逐漸變得歇斯底裡。

“……我說過不是我做的,我不喜歡她,不代表我會去害她!”

“……為什麼都不相信我呢?就憑莫名其妙的證據嗎?”

“……爸,媽,你們不能信我一次嗎?在你們眼裡,我真的是這麼壞的孩子嗎?”

鹿言跪坐在地上,無聲地注視著那個自己,連流淚的力氣也失去了。

戲劇裡的演員們無知無覺,隻有醒來的人走在痛苦的鋼索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又隨時被點燃憤怒。

她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充滿怒火。

她豎起尖刺,瘋狂地質問一切,唯獨在少年的麵前,軟弱得不堪一擊。

而他始終保持緘默,給她無言的擁抱。

他從來不問她,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她也從來不問他,為什麼還對另一個女孩那麼溫柔。

那一層脆弱的支撐,光是扶著不讓它散落,就已經耗儘了她和他全部的力氣。

直到某一個晨光曖昧的清晨,他從床上睜開眼,麵對一地的狼藉,也隻是一聲不響地將她擁入懷中。

他不問那杯酒是怎麼回事,她也耗儘了這一生所有辯解的力氣,隻抱著他,不在乎這世界已經千瘡百孔。

他第一次吻了她,卻比第一次更懂得溫柔。

在將一切交付給他時,她抓住他的肩,問:“安成星,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笑得好難過,卻還是吻著她,低聲回答:“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了。”

她就笑了起來,圈住了他的脖頸。

“我會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相信你。”

她許下承諾,在很久很久之後也沒後悔過。

被迫離開鹿家時,她不後悔。

接到康美娜的電話,聽到那哽咽的痛罵聲時,她也不後悔。

收到婚禮請柬時,她同樣不後悔。

隻是等待的時間好漫長,她睡了醒,醒了睡,再睜眼也還是看不見他。

那個陌生冷漠的人,不是他。

她隻能等,蜷縮在冰冷的水裡,屏住呼吸慢慢等。

但有時候真的太冷了,冷到她想睜開眼睛,也動彈不得。

她便閉上了眼睛,在體溫的流逝中,生出了幾分期待——

也許再一睜眼,還是十八歲那年,她能牽他的手,他還能背著她走。

她就這樣陷入了黑甜的水中,靈魂輕盈得不可思議,帶著她飄了好久。

直到一聲無機質的空靈聲音刺破了黑暗,讓她靈魂也為之一顫。

“——固執的二維生命。”

話音一落,她的世界忽然停滯,飄動的靈魂也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那道聲音忽遠忽近地傳來。

“從此刻起,你獲得了站上賭桌的權利。”

“請問,你是否願意賭上你的一切籌碼,來贏取你的妄念。”

“這場賭約一旦成立,將不可中止,不可棄權,不可重啟。”

“——你將交付你全部的記憶,你二分之一的勇氣,與三分之一的理性。”

“現在,請你回答。”

冰冷的水池被誰猛然闖入,結實有力的臂彎將她緊緊抱住,模糊的呼喚聲隔了好遠,她怎麼也聽不見。

可她就是知道,她等到了。

鹿言終於笑了起來。

她睜不開眼,卻也能竭儘全力貼近他,問:

“安成星,你相信你自己嗎?”

他回答了什麼,她不會知道了。

但沒關係,下一次,他們還會再見的。

“我相信你。”

無論我是否還是我自己,我都相信,你一定能看見我。

——就像茫茫人海中,我每一次回頭去看,你都站在那裡,等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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