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回憶篇·沈年(1 / 2)

天才·八六()

(五)

遇上鹿言的那一年,是沈年的人生最低穀的一年。

儘管他的人生從一出生就注定了波折不斷,但對他來說,生存的困難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困難,隻要他還有思考的能力,他就能想辦法活下去。

然而到了大學畢業,直麵了這個社會之後,沈年才發現,存活於世有多麼容易,實現理想就有多麼困難。

他奔波在華盛國的各大科研機構,輾轉無數次,最後的結果卻是屢次被拒之門外。

不是他不夠優秀,正相反,每一個人都會對他的履曆露出驚詫之色,但在匆匆掃過他的科研方向和理念之後,那種驚詫就變成了虛偽的客套,不動聲色地將他婉拒。

沈年心裡很清楚原因是什麼。

歸根結底,不過是這個國家的科研方向和他背道而馳,他們隻在乎能賺錢的技術,不在乎什麼民生問題。

但沈年彆無選擇。

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他,是被華盛國的養父母收養之後,才順利長大成人的。

他的出身和國籍決定了他很難再回到故國,即使回去了,也難以接觸到頂尖的科研中心,更遑論實現手裡這個漫長又龐大的項目。

再一次碰壁之後,沈年在人跡稀少的小公園裡坐了一夜。

他畢竟是人,麵對那些人開出的條件,他也做不到全然的無動於衷。

同一屆畢業的校友們全都是科研機構爭奪的人才,水平再差的人都有了不錯的待遇,唯獨他即將耗儘自己的存款,卻也推展不了半點研發進度。

沈年有時候也覺得,是不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這個世界少了他一個科研人員,也不會有多少影響,他的研究也許對世人來說不值一提。

於是他在小公園的長椅上枯坐到了黎明,決定看完這個日出,就將手裡的文件扔掉。

——反正它早已被否定了全部的價值。

鹿言就是在這個日出的光輝之下,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她穿著不菲的藍灰色長裙,像剛剛從某個名流酒會裡出來,麵色微醺,慢悠悠地晃悠在這個小公園裡。

然後不出意料地,招惹了街邊的流浪漢。

沈年隻能提前結束自己這最後一刻的自由,插手了這件與他無關的事。

很久很久以後,他還是會想起這一天清晨的微風。

他抓著她的手腕,飛快地奔跑在無人的街頭,身後是窮追不舍的一群流浪漢,前方卻是繁華都市最絢爛的晨曦,讓他無端端生出幾分笑意。

一些無形的東西,在奔跑之中被他甩下了。

它們沉重不堪,壓迫著他的靈魂,在迎麵而來的微風中,他拋下了它們,重新呼吸到了自由。

跑進了地鐵車站之後,他們終於甩脫了那群高大的流浪漢。

沈年掏出身上僅剩的幾個硬幣,買了兩張單程票,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但他沒有想到,這個小醉鬼能直接在電車上睡死過去,怎麼都叫不醒。

沈年從沒遭遇過這麼棘手的情況,就算是屢次在事業上碰壁,他也沒有過這種感受。

電車停靠了幾站,逐漸有早出的上班族走進來,都隱晦地朝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沈年知道,再過不久,他可能就要被“好心的路人”給當成罪犯報警了。

而他的確會百口莫辯,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女孩。

於是權衡之下,沈年還是扶著這個小醉鬼提前下了車,為了儘量避免節外生枝,他將她帶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整個過程稱得上是一場災難,可以的話,沈年希望這輩子都不要有這樣的經曆。

——但他的故國有句老話,叫“好的不靈壞的靈”。

這時候的沈年完全沒有想過,他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他也沒有想過,當他選擇接受之後,它又結束得那麼果斷。

小醉鬼在他家的沙發上睡了一整天。

沈年不是個爛好人,正相反的是,他對所有人都保持著基本的審視之心,所以他將她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並在旁邊坐著忙了一天。

正對麵的雲端攝像頭記錄了整個過程,能幫助他避免某種麻煩。

到了傍晚,他還沉浸在工作中,手臂上冷不丁湊過來一個腦袋,正盯著他的電腦屏幕看。

沈年不太愉快,因為他不喜歡被人窺視自己的**。

但他沒有表達出來,隻是靜靜觀察著她,等她的反應。

——這能讓他判斷出,接下來應該如何解決這個麻煩。

然而她隻是看了一會兒,就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撐著身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細跟高跟鞋在他家的地板上踩出了聲響,宿醉後的她還不太能站穩,稍微穩了穩身形之後,她打開了小巧的銀色手包,從裡麵取出了更小巧的手機,按了幾下鍵盤。

隨後她將手機塞回包裡,抬頭看向他,用中文開口問:

“浴室在哪裡?”

沈年在心裡歎了口氣,但還是麵色平靜地告訴了她。

包括一次性的牙刷用具和新毛巾在哪,也一並交代了清楚。

儘管那並不是一次性的,是他留給自己的備用品,但顯然它們的下場隻會是被扔進垃圾桶了。

她點點頭,睡意惺忪地踩著高跟鞋進了浴室,隨後水聲響起,讓他不由得有些心思浮躁。

大抵是他不喜歡被破壞自己的生活節奏,對一切突發情況都會感到不愉快。

所以跟她本人是無關的。

半小時後,她素麵朝天地走出浴室,洗掉了那些困倦和狼狽後,倒是比之前看著更順眼一些。

沈年收回視線,不在乎她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總歸是不會再見的。

而她什麼也沒說,拿著她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公寓,雖然這顯得不太禮貌,但對沈年來說,他更不希望應付所謂的“感謝”。

他隻想儘快解決麻煩,回到自己的生活節奏裡。

然後繼續麵對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擇。

但沈年沒想到,還不等他考慮清楚是否接受某家研究機構的條件,就被一個突然到來的陌生人給打斷了。

對方通過他的工作郵箱發來聯絡,表明了身份和來意,而沈年思考過後,同意和對方見一麵。

他們約在一家附近的樺國茶室,環境清靜,保密性強,方便談話。

沈年以往是不會輕易和這樣的人見麵的,但現在他處於人生的低穀,任何機會他都願意看一眼,然後再判斷是否是一個“機會”。

然而這一次的談話,順利得不可思議。

自稱是外國企業家的年輕男人為他開出了一個優渥的條件。

“……沈先生想必也很清楚,你在華盛國是很難找到合適的位置的,你的理念與這個國家不符,沒有哪家頂尖的科研機構會聘用你。”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衣著得體,談吐不凡,給人的感覺並不像那種精明的商人,反而更像是出身優越的富家公子。

“所以,何不成立屬於你自己的研究基地呢?你擁有全部的話語權,你可以做任何決策,你的理念就是唯一的基準。”

沈年禮貌地沒有打斷他。

儘管這真的是一個“難以言喻”的提案,比白日做夢也差不遠了。

對方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溫和地告訴他:

“此次前來,我代表挪國的諾爾頓家族,真誠地向您發出邀請。事實上我們手上有一個位於華盛國本地的研究基地,於不久前建立完成,一切設施俱全,隻缺研發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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