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軍人再滿意的:“哦,還有,突然下雪,之前標的路看不清了。你們中有人知道怎麼去南陽麼?”
羅令妤和範清辰主仆都安靜地站在角落裡不吭氣,範清辰手臂猛地繃起,眼神微變。南陽是範家地盤,北軍要去南陽。兩個侍衛緊緊拽住郎君手臂,不讓郎君站出去送死。而範清辰驚怒的功夫中,已經有殷勤的人湊了上去,說願帶路,祈郎君不殺之恩。
北國軍人那輕蔑的、豪放的、自大的哈哈大笑聲繞梁不絕,如拍狗一樣拍著投靠過來的人頭:“隻要好好帶路,就不殺你。”
但北國軍人的私欲,顯然沒有如此容易得到滿足。
他們派人來搜取錢財,藏入自己的腰包中,痞子一樣無所謂的,但隻要看人一眼,沒人敢躲。廟中一時有些亂,有些女郎的哭泣聲傳來,當兩名軍人搜到範清辰這邊時,範清辰也不動聲色地交了兩塊銀元,換自己四人的性命。
兩名軍人卻不走,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範清辰身後的女郎身上。那女郎低著頭,臉被身前的郎君擋住,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好奇。軍人往前走兩步,探尋的目光盯著那女郎,身子卻再次被範清辰擋住。
範清辰繃著臉,又遞出了兩塊銀元。
軍人低頭在銀元上一咬,銀亮光中,他在銀元上咬出了一個牙印。竟是純銀!兩個軍人大喜,意味深長地看眼這幾人明顯和尋常人相比華麗很多的衣衫。但得到了銀元,他們也不再多問多看,腳尖一轉走向旁邊,放過了羅令妤。
這邊輕輕鬆了口氣,然下一刻,廟中響起一聲女子淒厲的聲音:“啊——”
羅令妤怔然,身為女子的直覺,讓她一下子抬眼,向慘叫的方向看去。見那軍人中的首領拖著一個女子,將女子壓在身下。女子慘哭,又掙又喊,臉上“啪”地挨了好幾巴掌。首領解了褲腰帶,毫不留情地掰開女子的腿……
那女子,竟是見過的,是方才過來巴結範清辰和羅令妤的那個平民女子。
世道險惡,女子被人如此欺負,這廟中,沒有一人動。
羅令妤感覺到胸口一股窒息,喘不上氣。她袖中的手指發抖,聽那女子哭喊聲,艱難地彆過目光,想當做不知。誰想到那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女子淒厲地哭著:“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是最好看的……對、對!我們中有最好看的,就是她!是她!你去碰她吧,她特彆漂亮!”
目光如電,那首領猛地扭頭,順著身下女子的手指,看向立在範清辰身後的羅令妤。
羅令妤:“……!”
那被壓在男人身下的女子捂臉哭泣,手指顫顫卻堅決地指著她。那女子沒臉看她,卻將火苗砸了過來。而那首領望過來,果然看到一個郎君擋著一個女子。雖未見臉,首領卻起身,跨步走了過來。
蒙蒙搖晃的火光下,被郎君擋在後麵的貴族女郎麵容忽明忽暗……
他漫不經心地推開範清辰這種普通文人,向靠牆的女郎看去。見那女郎麵染灰塵,然頸間肌膚如玉如瓷,耳下的金玉墜子如水波一樣晃著,那一重重的光影,勾得人獸.心大動……首領目光發直地伸出手,不妨旁邊寒光一亮,寶劍刺來!
範清辰厲聲:“殺!”
他一手拽住羅令妤,將驚惶的女郎拉至身後,另一手持著手中劍向首領手臂砍去。他口上施號發令,跟在他身邊保護的兩個侍從同時躍起,配合郎君一道拔劍殺來。首領麵前迎來三道勁風,被打得趔趄後退。
廟中的北國軍人們一下子齊齊拔出武器:“竟敢反抗!兄弟們殺!”
廟中逃亡的尋常百姓駭然,滾摔倒地:“和我們無關、和我們無關,不要殺我們……”
但是刀劍拔出,必然沾血。微妙的廟中平衡被打破,北國軍人毫不留情,向身邊的所有人殺去。而那首領也在一開始的意外後,拾起了自己的武器,冷笑一聲,向範清辰這邊殺來。
範清辰要護著羅令妤,總是幾多不便。
刀光巍峨,一刀砍在他手臂上。
兩個侍從:“郎君!”
二人同時迎上,將被那軍官當胸踹來一腳的自家四郎接住。看到四郎手臂上的傷痕染紅了袍子,看四郎麵容微白,兩個侍從心裡驚怒:若是郎君在他們的保護下受了傷,範家不會饒過他們!
都是那該死的羅女郎!
那羅女郎到底是給他們郎君灌了什麼迷魂湯,若不是那羅女郎,今夜根本不會和這些凶殘的男人殺起來!
哐!乒!
兵器交戈,金器銅器撞擊,大地間皓雪茫茫,城隍廟中百姓驚惶痛哭,四處逃散!
那軍官武力甚強,整個北國軍團的這批先鋒隊的力量都強於他們。範清辰一開始還能拉著羅令妤,手臂受傷後,隻能勉力招架,無法拉著羅令妤。羅令妤被推開,被範清辰攔在一個方向,讓那軍人碰不到她。
兩個侍從又拚命護他!
然敵軍如此悍勇!
戰況本就是一麵倒,受傷的手臂越來越抬不起來,一地屍體,活著的人越來越少,腳步越來越艱難。被首領逼得步步後退,眼前冒金光,範清辰臉上冷汗落下,咬牙切齒:“你們兩個跟著我做什麼?還不去保護羅妹妹?!”
寡不敵眾。
越是拖,郎君的生命危險越嚴重。範四郎眼前已經陣陣發黑,手臂發麻。突然之間,他聽到兩個侍從低聲“得罪”,直接伸手,他的穴道被點中。
範清辰身子僵住:“你們!”
他拔地而起,被兩個侍從拽出手臂,向門外的風雪天地中撲去。身後的軍人要追來,兩個侍從中的一個伸手一拉,將旁邊一屍體扔了過去,擋了這麼一瞬。他們點了自家郎君的穴道,不顧範四郎的怒罵聲,一縱數丈,逃出這裡,口上高聲——
“羅女郎,你自求多福!”
……
廟中諸人:“……”
被丟下的羅令妤臉色蒼白:“……”
但她反應極快,在那北國軍隊的首領都被震住時,她突然從角落裡跳起,向屋外跑去。踩著一地血、一地屍體,羅令妤聲音抬高,衝廟中還活著的人喊道:“外麵有馬!大家快逃,各自保重!”
千鈞一發之際,女郎奔行,披著的大氅散開,長發如雲,拂過她麵容。
麵容不經意地掠過眾人眼中,黑眸雪膚,佳人驚鴻之色,讓那伸出手的首領渾身一震,看得呆住。
反應過來的、鼓起勇氣的人聽到,一下子恍然,不要命地往廟外衝去。
北國軍隊首領看到這些人如鳥獸散,擋住出去的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位貌美女郎身形被隔開。他大罵一聲,大步追出去,廟外馬蹄聲響起,四處奔逃!追出來的北國軍人們抬頭,看到浩渺大雪中,四散的騎著馬顛簸的諸多身影中,一道紅衣艱難地伏在馬上。
首領眼睛亮起:“嘿,有意思。小美人兒倒是有野性。”
振臂一呼:“追!”
……
同時間,鐵馬冰雪,冰川破霧,浩蕩的南國軍隊北上。黑夜白雪,清冷的雪光,照在為首的陸昀和劉慕臉上。
一路北上,看到屍體遍野。
追到廟中,看到死傷過半。
聽到人描述之前戰鬥,衡陽王劉慕還在判斷時,見陸昀臉色微變,轉身而走。劉慕一愣後,追了出去。聽陸昀低聲——
“那郎君我不知是誰,但那女郎……”
“他們說的那女郎,定是令妤。”
天下有幾個女郎,能如她那般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