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1 / 2)

羅令妤認為, 二表哥看著清明端正,實際傻乎乎的。

而且成親了,可以在夫君的家人麵前偶爾暴露真性情了。反正……他們又無法慫恿陸昀休妻。

是以夜行,前來威脅陸二郎陸顯,逼他說他與陸三郎說了什麼——“正是你走後,雪臣哥哥才心情差的。定是你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了。”

美麗的女郎施施然入舍,望著陸二郎僵硬的臉色, 她入座後, 認真輕聲:“什麼事讓我夫君不高興,我就不允那件事發生。”

陸顯微微一震,看向表妹在燈火燭光映照下秀美無雙的麵容。

良久, 緩緩的,陸顯歎口氣, 心想既然表妹也知道自己做夢, 說與她又何妨?雖然三弟要他不要到處跟人說, 可是羅表妹又豈是外人?陸顯便將自己做的夢緩緩道出。

羅令妤靜靜聽著, 好似隨著陸顯的講述,真的到了那樣的夜晚。她救了陸昀的家人,代價卻是自己辛苦得流了產……

並沒有多為難陸二郎, 聽完故事後, 羅令妤就起身告彆。陸顯將她一徑送出院門, 看著表妹平靜的臉色, 欲言又止, 想勸表妹寬心。想說有三弟在,表妹定不會如夢中那般。

羅令妤卻心神不屬,沒多留心二表哥的神色,懨懨地坐上車回去了。

前後出行也不過一個時辰,回到院舍,屋舍的暖香還沒燒完。空氣中彌漫著絲絲伽楠香氣與男女曖昧後渾濁的氣息,羅令妤怔然,坐下。香中上等三品,伽楠,沉香,檀香,其中以伽楠香最貴。羅令妤一個落魄士族女,她就是家道未曾中落時,汝陽羅家也不見得能日日用上伽楠香;嫁給陸昀後,她才知陸昀用的熏香,一直是上等伽楠香。

尋常人家供不起的,陸三郎日日用著,那般尋常,他完全不放在眼中。

他不在意的東西,她羨慕得眼紅。羅令妤嫁給他,才過上了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那樣生活。才開懷沒幾日,陸二郎卻告訴她說她可能流產……在羅令妤眼中,那不隻是流產。流產可避,其他事難避。女郎與陸昀一樣,從一個流產中,窺得建業即將不太平。

對於趨利避害的女郎來說,這種不太平的預測太糟糕了。

她能與陸昀同甘,她是否有勇氣共苦呢?

熏香爐中的火還燒著,羅令妤向炭火上再添了些香料。在屋中發怔坐了一會兒,等身子暖和了,她才褪了鬥篷、外裳,卸了釵環,進了內舍。掀開床帳坐到榻上,聞到愈發濃烈的男女歡.愛氣息,伴著一股子酒香。隻坐到這裡,羅令妤的臉便微微發紅了。

她就著帳外的昏昏燭火,俯眼看那臥榻而眠的青年。錦被隻蓋到胸上,露出他的肩和頸。穿衣時風流無雙,褪下衣後又骨肉勻稱,肩寬腰瘦腿長。上天真是偏愛他,他昏睡著,長發散在枕上,幾綹貼著麵頰,因吃過酒而麵孔發紅。光朦朦朧朧,大約因喝酒而有些不舒服,他在睡夢中皺著眉,眉峰微蹙,睫毛纖長烏黑,唇線鋒利又嫣紅潤澤。

真是玉一樣的郎君。

不管是醒是睡。

羅令妤僅在旁邊看著,腦中就有熏熏然感。理解建業女郎都為玉郎狂是什麼樣的感受了。她唇角噙笑,伸手拂在他眉眼上,指甲調皮地鬨了他兩下。如她這樣的美人,其實更愛美人。尋常郎君的相貌在她眼中不過爾爾,陸昀這般的,才能讓她心醉神迷……

羅令妤俯身,貼上他的唇,吻了他一下。

熄了燭,落下簾帳,窩於他懷中。聽著陸三郎平穩堅定的心跳上,羅令妤抱緊他,心中的不安慢慢被驅散。她困頓起來,閉上了眼……麻煩的心事,等明日再想吧。

……

羅令妤心中糾結,自己未曾下定決心,便不知該不該和陸昀說。她自己沒下定的決心,與他說了,很容易被他牽著走。這是她萬般不願的。何況陸昀讓她去宜城,按照羅令妤本心,她本該是願意的……現在隻滿心悵然。

與陸二郎談話後的第三天下午,羅令妤閒來無事,隻坐在家中收拾陸昀吩咐她要整理的去宜城的行裝。她也不知自己最後會不會下定決心去宜城。為不讓陸昀疑心,還是先聽他的話吧。

下午的時候,陸昀從外頭回來,換了一身寬鬆的家常衣袍出來。羅令妤詫異:“你不用再出去了麼?”

陸昀懶怠的:“什麼事都要我親自做,朝廷養著那麼多閒人麼?”

羅令妤美目中光波一轉,進去內舍抱了他換下的衣服,吩咐侍女去洗了。她回到屋中,坐在堆滿了衣服的小榻上,繼續整理南下行裝。陸昀停頓了一會兒,在書案那邊寫了幾封書信,他出去讓人送走信後,回來踱步兩下,最後拿著一本書,歪到了羅令妤所坐的榻上。

羅令妤小小翻白眼:這個人真是……屋子那麼大,他就要跟她擠這麼小的地方。

陸昀當做沒看見她那翻得漂亮的小白眼,歪到榻上,捧著書卷,然他心神不能定,翻幾頁書,就忍不住抬眸,瞥她的背影幾眼。她慢條斯理地收拾那些衣服,陸昀伸手,在她腰上輕揉了一下。

羅令妤猛僵,發出一聲驚叫。脊骨不知是繃是鬆,她腰肢就被身後郎君攬住了,伴著某人的輕笑聲。陸昀笑道:“一天多沒見了,妹妹怎麼就知道收拾衣服,不理哥哥呢?”

羅令妤被從後攔腰,他摟著她腰的手臂堅硬而滾燙。她掙不脫,就用手上的玉鐲打了他一下,嗔道:“還不是你讓我收拾的!現在又怪我太勤快麼?雪臣哥哥怎麼這麼難討好?”

陸昀的氣息浮在她後頸,灼熱的,撩撥的:“哥哥是讓你在沒人時收拾你那些玩意兒,哥哥在的時候,你不該陪哥哥麼?”

羅令妤耳朵發癢,被他鬨得偏頭躲避。她本來心事重重地繃著臉,也沒有和陸昀玩鬨的心思。但是陸昀從後抱她兩下,若有若無地撩她逗她,她就藏不住心中被激起的快活,桃腮染了花汁一般,露出鮮妍好看的笑意。她側過臉,與他唇輕輕地挨了一下。看他眸子烏黑,她調皮地問:“陪雪臣哥哥做什麼?吟詩作畫?還是下棋煮茶?”

陸昀慵懶地笑了下,他忙了一天,哪有那個興致。不過是見她閒,就想勾她過來而已。陸昀便笑道:“不做什麼,陪哥哥歪一會兒。”

羅令妤蹙眉:“大白天的……”

陸昀歎氣。

羅令妤看他眼下烏黑,又露出黯然之色,當即心中一軟。此年代的鞋履都放在舍外,人在舍中行走,隻著羅襪便可。陸昀邀請羅令妤歪著,羅令妤隻用將堆在榻上的衣服放到榻下的小幾上,人就上了榻,被陸昀抱入懷中一道躺著了。

一張小榻,青年男女麵對麵躺著,呼吸拂麵。

陽光篩子一樣從窗口撒入,照在兩人身後的空地上,瑩光斑點輕微流動,空氣中飄蕩著塵埃。屋舍中難得的靜謐,氣氛安和,羅令妤歪在陸昀懷中,有歲月靜美之感,隻想和他就這般不說話,也不做什麼地躺著。

當這個時候,有些話,羅令妤才有了不吐不快的心思。

她悄聲問陸昀:“雪臣哥哥,若我懷了胎,你是喜歡男孩兒呢,還是女孩兒?”

陸昀多敏感,目光下落,聲音一繃:“……你懷孕了?”

他當是立刻想到了陸二郎的夢中預測,察覺他身子一下子繃住,聲音難辨好惡,羅令妤連忙安慰他:“沒有沒有,我癸水十幾天前才來過,你忘了麼?”她看陸昀眸心一閃、態度放下,才繼續試探的:“我就是和你討論一下嘛。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陸昀唇勾了下,反問:“你覺得呢?”

羅令妤:“……”

陸昀:“尋常的看多了,總是想要不尋常的。哪怕我現在告訴你男女無妨,我都喜歡,其實你我都知道,我心裡必然有偏愛。待你真生了孩子,應了我心中偏愛,我歡喜無比,豈不比現在告訴你‘男女都愛’真誠得多?”

他繞來繞去,就是不肯明說。羅令妤聰慧的,當即:“……女孩兒吧?你是喜歡女孩兒?”

陸昀便笑:“我可什麼也沒說,事後可彆怪到我頭上。”

羅令妤笑惱,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想這人的花花腸子可真多。她倒並不生氣,並不是非要和陸昀反著來故意氣他。左右她沒有懷孕,對懷孕便滿是好奇:“為什麼喜歡女孩兒呢?”

她紅著臉,想莫非他這樣愛她,想要一個與她一般的女兒?

陸昀言簡意賅:“我們家很少有女孩兒。見得少了,自然喜歡。”

羅令妤:“……”

她瞪大眼:“完了?!這就是你的理由?因為你們陸家少女郎,你就喜歡?僅僅因為平時見不到?”

陸昀伸手在她額上彈一下:“你激動什麼?這理由不夠?告訴你,你若是能一胎得女,你在陸家的地位……根本不用你想法子去討好祖母他們,反是他們會來捧著你。我們家幾乎沒有女孩兒,每有一個,都會被所有人寵到心尖上去。”

羅令妤:“不至於吧?”

陸昀淡聲:“我們家原本住在丹陽城,我祖父說丹陽城離建業太初宮有些遠,家中兒郎上朝不方便,所以我們家才搬到了烏衣巷去。但是真實原因,是我祖父找人為我家算命,問我們家鮮少有女郎,是不是風水不好。我們家搬去烏衣巷,就是因我祖父覺得丹陽風水不好,影響陸家生不出女兒。”

羅令妤聽得呆住。

看陸昀一勾唇,嘲笑道:“不過搬到了烏衣巷,也沒見生女孩。我祖父大概被騙了,哈哈。”

羅令妤:“……你真是壞胚子,你連你祖父都嘲笑!”

她歪在郎君懷中,心中真喜歡陸昀跟她說這些私事。這讓她覺得,他們就是夫妻,他不拿她當外人了。尤其像陸三郎這樣極少說彆人閒話的,他說出的八卦,那可是有趣的多。女郎眼睛亮晶晶的,催促陸昀多說一些:“真的麼?你們家真那麼喜歡女郎?”

陸昀:“當然是真的。我大姐叫陸清弋,她現在嫁到漢中去了,你沒見過她。她是我們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兒,不管是嫡係還是旁係。你沒早來幾年,不然你見到了我大姐姐,才會知道我家裡有多寵她。從小到大,我大姐姐歎口氣,我家裡能緊張一天,怕她不高興。我大姐姐罵人是真性情,我大姐姐不喜讀書是有兒郎豪氣,我大姐姐習武也不行,那是富貴人家,不需要學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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