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肩上氣哼哼地捶了一下。
陸昀悶笑:“打我作甚,莫非妹妹欲求不滿?”
羅令妤:“……你就壞吧!也不知難受的是誰。”
夫妻二人鬥嘴一番,也沒多磨蹭。兩人換了身衣服後,沒有驚擾侍女,二人相攜,提著燈籠出去,欲去看望一對兒女。因陸昀最擔憂陸斯陶,他們先去小兒子的房舍,陸昀沒有禁小兒子的足,小兒子人卻不在屋中。
陸昀挑了下眉。
陸昀和羅令妤再一起去看陸斯詠的罰字寫得怎麼樣了。這一次,隔著一片竹子,窗子開著,夫妻二人立在小竹林中,竟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陸斯陶,悄悄摸摸,從窗口爬進姐姐的房舍。
羅令妤驚訝一下,小兒子動作這麼靈敏。
陸斯詠趴在書案上寫字,越寫越委屈。她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忽然聽到窗子被人敲一下,一個奚落的聲音在頭頂:“你又哭!沒有人你還哭,裝模作樣給誰看啊?”
陸斯詠一抬頭,便看到跳窗進來的弟弟。她愕然無比瞪大眼,眼中含著淚,淚水還在滴滴答答地掉。小美人一枚,眼中濕漉漉,唇瓣紅如花瓣。她年紀小小,已經很惹人憐愛了。大人們也是見她這樣漂亮,心中偏袒更甚。然而可惜,她的弟弟,陸斯陶從來不吃她這一套。
陸斯陶鄙夷無比地批判了姐姐一通,在姐姐氣得跳起來打他時,他湊頭,看了一眼她寫的字,語氣更奚落了:“陸斯詠,這就是你練字的效果啊?還是這麼醜。”
陸斯詠氣得眼角發紅:“你你你!”
她的痛處一下子被戳中,隻因如果沒有陸斯陶,她寫字的進度也算優秀。可是她弟弟像個妖怪一樣,寫字讀書都比她快,比她輕鬆,還比她強。
陸斯詠眼睛更紅了。
她晚上這樣幫他,還被父親罰;他不安慰她,還專門跑過來笑話她寫的字。
這日子……沒發過了!
陸斯詠一聲嗚咽,也不寫字了,將筆一丟,就趴在案上開始大哭。她哭得打嗝,上氣不接下氣,說話含含糊糊:“我就是不如你好了吧?你最厲害,你什麼都厲害!人家都說你和父親小時候一模一樣,你特彆得意是吧?我好心幫你,父親還說我……陸斯陶,我討厭你!你離我遠一些嗚嗚嗚!我再也不要見你了!”
陸斯陶卻笑眯眯的。
他非但沒有被姐姐罵走,眼中還含著揶揄笑,故意道:“你又哭哭啼啼,越哭越醜哦!”
說她醜,猶如殺她至親。弟弟太會欺負她了。陸斯詠嚎啕大哭:“討厭!走開!”
她跳起來,推攘他,要把弟弟推出門去。陸斯陶卻卡著不走,還撲到她的小書案上,他道:“我乾嘛走?我是來幫你寫字的好不好?父親說不寫完不讓你出門,你這麼嬌氣,你能寫得完麼你?”
“聽說你明日還要和小姐妹約好出門玩,你今晚寫不完,明日你能出得了門嘛。彆以為父親疼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惹了他,他也照罰不誤呢。”
陸斯詠一邊哭一邊打嗝,卻不推他了。看弟弟小大人一樣坐到她原來的位置上,提筆就寫。她質疑的,傷心無比:“可是你和我的字又不一樣,你寫的那麼好……你幫我寫,父親看出來了怎麼辦?”
陸斯陶:“我努力寫爛一點嘛。你的字不就歪歪扭扭,像狗啃一樣就可以了麼?”
胡說!她的字就算不風骨驚豔,那起碼也是清秀小佳人。陸斯詠大怒:“你的字才歪歪扭扭,像狗啃呢!你嘴真是太討厭了!”
她氣呼呼地坐下,瞪著他:“總說我欺負你,怎麼沒人看你怎麼說我啊?陸斯陶你太壞了,你就是蔫壞。”
陸斯陶撇嘴:“你才胡攪蠻纏。我現在在幫你!”
兩人又一陣鬥嘴,但大約是陸斯詠哭得太傷心,沒力氣打架;陸斯陶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夜看姐姐格外順眼,沒有說太多挑釁姐姐的話。兩人隻是拌嘴了一陣子,陸斯詠被說得起碼不哭了。她磨磨蹭蹭地湊到弟弟身邊,瞪大眼睛看半天弟弟寫的字,忐忑地祈禱明日不要被父親發現。
再歪頭看弟弟,弟弟眉目端正,唇紅齒白,和她長得這麼像。
陸斯詠漸漸困了,陸斯陶卻還是精神奕奕。慢慢的,姐姐靠著弟弟手臂,一下一下地垂頭打著瞌睡。她含糊的:“斯陶,你真好。”
陸斯陶:“我本來就很好,還用你說?”
陸斯詠:“姐姐以後再不欺負你了,以後姐姐罩著你!”
陸斯陶哼一聲:“不用!你真煩,你以後不要煩我就行。”
龍鳳胎就是不好,走到哪裡,命運都糾葛在一起,不斷地被人問另一個在哪兒。
陸昀和羅令妤在外看半晌,二人對望一眼,便笑了笑,不再進去看兩個孩子,反身離去了。
……
自此,陸昀再次自我反省,再次努力自我調節,儘量對兩個孩子公平一些。出了“清院”他控製不了整個陸家的偏愛,起碼在自己院落,保證陸斯陶不會受到影響。
陸昀的兒子,其實與他一樣自負。陸斯陶從小看出大人偏愛姐姐,但他不是自省自己哪裡不好,而是覺得他們都眼瞎。在父親與他談過話後,陸斯陶更覺得一眾大人皆是眼神不好,看不出誰更出色。
一年後,陸昀和羅令妤再生了一個小孩兒,是男嬰。之後斷斷續續的,開花結果,陸昀這一輩的陸家郎君紛紛都有了孩子。陸家大院愈發熱鬨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小蘿卜頭冒了出來。
但陸斯詠真的是他們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兒。
漸漸的,陸斯陶也會覺得姐姐很珍貴,隻有姐姐和他們不一樣。他還會忍不住對姐姐好一些……唯一呀,很多時候勝就勝在了這個唯一。
龍鳳胎打架越來越少,吵嘴倒是常有。
再大一些,到陸斯陶十二歲的時候,陸斯陶辭彆家人,出都遊學天下。
陸斯詠最後才從彆人口中知道弟弟要走,她氣惱無比,與弟弟爭吵一番。生了悶氣,然弟弟出都之時,陸斯詠和弟弟表妹們又一路將弟弟送出十裡。傾城小佳人越來越楚楚動人,她紅著眼握住弟弟的手,怨他:“你這麼小就要出門,父親為什麼會答應?斯陶,你若是被欺負了,就回家來吧。”
“斯陶,斯陶!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及笄前你一定要回來啊斯陶。”
……
龍鳳胎的緣分,自在母親胎中時便定下。一條看不見的長線牽著他們,山高水闊,少年郎君走向更廣大的世界。好男兒誌在四方,牽連著他和同胞姐姐的那根線,卻始終不斷。
山長水遠。
槳聲欸乃。
陸斯陶立在船頭,衣帶若仙。少年小小年齡,眉目清逸,氣質如華如玉。靜水清漪,那山水之精華,皆蘊其眉眼間。他日夜聽著水聲在船下撥動,便仿若聽到千山萬水外,陸斯詠帶著哭腔的喊聲——
“斯陶,斯陶!”
“我及笄前你一定要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