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打電話到縣醫院,可是縣醫院這時候也沒有血清,隻有市裡才有。邱母趕到衛生所時,醫生就跟他們說情況危急,要送縣裡去,讓市醫院送血清到縣裡。
邱母擔心兒子哭叫不停,又追問醫生治好他要多少錢。所長醫生無奈地回答:“我不能保證治得好,現在縣裡的救護車趕來,如果能及時打進血清,大概率能活。救護車和血清肯定是要錢的。”
忽然一個年輕護士過來說:“所長,不好了,縣裡醫院說,醫院兩輛救護車現在都不在。所以一時來不了。”
所長大驚:“那要等多久才能派車來拉人?”
護士說:“救護車跑彆的鄉鎮拉完人後再來,起碼要多耽誤一個半小時,到我們這裡估計要兩個半小時以後了。”
所長心裡拔涼拔涼,這種事也有黃金時間,越到後來中毒越深,況且邱林現在的情況不樂觀。
邱林的手臂奇腫,腦子也迷迷糊糊,聽到母親的哭叫聲,可他無法做出回應。
邱林躺著半睡半醒時,好像做了一個美妙無比的夢,他娶到了絕世風姿的謝雲初,他怎麼對她都行。他去當了兵,81年XX戰役時,得到了軍功。
他排裡的戰友們勇敢,他跟在最後麵,還被排長喝斥。戰友們拚出性命端掉了敵人的一個炮兵陣地,但是幾乎全排都拚光了,隻剩下躲在後麵的他、排長和一個戰友。
他的大腿上有個貫穿傷,因為炮兵陣地被端,幾百米外的大部隊要來了,他知道那是他的一個機會。他用敵人的槍將重傷的排長和戰友打死,然後在地裡多滾了滾,再裝暈倒地等待救援。
他也有貫穿傷的,彆人也不會懷疑他作戰不勇敢。因為他們連端掉了敵人要塞的炮兵陣地,敵人失去地利優勢和火力優勢,營裡進行大反攻追擊,全殲敵軍。
後來他被救回去,成為唯一活著領集體一等功的戰士。憑借此功,他就沒有參加高考而被部隊推薦上了軍校。因為他的英勇事跡,在軍校中,一個學習通信技術的女學員對他另眼相看,不過當時他還想著鄉下的絕色妻子。
他放假回家,得到英雄的待遇,放鬆享受了一翻就去上學了。那位通信女兵也在軍校上學,於是他們之間有了往來。剛開始,他雖然也為美人動了心,但想著家裡的謝雲初還能忍住。
後來聽人說,發現那女兵居然是師長的女兒,他動了心裡,抓住一切機會接觸她。女兵本來崇拜英雄,兩人逐漸靠近,可是最後女兵說起家裡讓她結婚的事,他才犯難了。
他知道瞞不住的,就告訴她,因為自己少年時英勇救人,結果被鄉下女孩纏上以碰了她身子為名逼娶。他當時隻是想救人,沒有想那麼多,當時那鄉下姑娘要死要活的,他就不得不娶了。
女兵雖然傷心,卻也理解,因為他是那樣的英雄,不當兵時可以見義勇為,當了兵後還是不懼生死立功。女兵給他三個月時間考慮清楚,如果他能處理好他自己的事,她就嫁給他。
如果家裡的老婆真的需要他,她也應該退出。他連忙隻天發誓,他以前不懂愛,而她才是他的真愛,一定會補償謝雲初後離婚,再回去娶她。
於是他就回鄉準備離婚了,謝家上下當然不肯,他和母親商議他要娶師長的女兒的大事。母子合計後就說謝雲初粗心大意掉了邱家的孩子又再不能生了,他們邱家不能斷了香火。
母親也指證在他在外當兵為國效力期間,謝雲初偷漢。他當然知道謝雲初沒有偷漢,可是謝家人看他發達了就不依不饒的,不知進退,他們都是被逼的。
在政鎮府領導麵前理論時,謝雲初當場斷發斷情離婚,絕決而去,謝家人才死了心。他也終於得以回到軍校和師長的女兒報告好消息。師長雖然介意他曾經有段婚姻,但女兒願意嫁給他那樣的英雄,隻好同意。
師長的親兒子在三年前的大戰時就戰死,他也要找一個好的後生當女婿,繼承遺誌。而且師長見他也是炮火中不懼生死的英雄,很像他英勇的兒子,所以對他頗為包容。
讀完軍校,娶了師長家的美嬌娘,從此他的人生就像是開了掛。官越當越大,到90年代後,雖然也有危機,但沒有打過大仗。
他身邊有警衛、出入有專車,他的錢也越來越多。妻子多把精力放在工作和兒女身上,夫妻感情淡了,但他仍然不缺年輕美女。這樣的生活到了2000年,他還沒有享受夠,怎麼他現在就躺在這裡呢?
他那些記憶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了?他想起來了,是謝雲初和那個沈昱,兩個奸%夫%淫%婦,他想要放蛇去咬死那個城裡的少爺,可是後來卻沒有如願。
都是謝雲初當場發%浪,亂了他的心神,他沒有注意,手中的蛇掙開還飛快咬他一口,所以他就成這樣了。
他怎麼會這麼憋屈?原來一開始就不順了,謝雲初當時怎麼就醒來了,然後指證他不是救她的人,然後找到了沈昱這個真正救命恩人。
他沒有救她,所以後來的一連串好事就都沒有了。家裡沒有漂亮老婆,沒有丈人家幫著蓋房,謝家老二沒有摔斷腿自己去當了兵,他家沒有丈人一家接濟,他家還是那麼窮,媽的脾氣還是不好。
他一無所有,也沒有門路,才會想著學謝雲翔上山打獵。抓到了那五步蛇回家看到沈昱和謝雲初,他心下不忿才會想跟上去報仇。
為何他不能如願報仇,自己還這麼倒黴?他不想死,他需要血清,他想要掙紮,可是身體已經失去控製,過了些時候,意識也模糊了……
邱母發現兒子的手已經冰涼,連忙喊衛生所的醫生過來。醫生聽他的心肺,才發現心跳幾乎沒有了,胸膛隻有一點暖,上前扒開他的眼皮,瞳孔開始放大。
醫生搖了搖頭:“不行了。”
“你醫死我兒子了?我沒了兒子我怎麼過呀?”邱母慘叫,然後趴到邱林身上使命的搖著,可惜邱林直挺挺地一點反應都沒有。
邱母嚎啕大哭,這時想到青年喪夫,中年喪子,是真的悲苦,竟然顧不上訛衛生所了。
……
傍晚時分,雲初還在家裡做飯,謝長宗在院子裡修農縣,就有一個村民過來說邱林死在衛生所了,現在邱母一個寡婦都失去自理能力了,沒有辦法料理後事。
謝長宗放下了活,問道:“還有他弟弟家,通知了嗎?”
村民說:“衛生所讓人通知了,可是他弟弟家說,反正這事兒,他們不管的。支書,你還不知道嗎,邱林母子和他叔叔家早年就鬨不愉快,平日都沒有什麼往來的。”
謝長宗沒有辦法,這大熱天的,總不能讓屍體爛在衛生所。謝長宗道:“老王知不知道?”
謝長宗洗了手:“行了,我自己去找他。”
本來在做題的沈昱跑出來:“謝叔,發生什麼事了?”
謝長宗道:“你好好在家讀書,彆管這些。晚上就不要等我吃飯了。”
謝長宗跟著村民出了門去,沈昱心裡難免有些不安。
謝雲初把魚湯端上了桌,然後看到沈昱的神情,才低聲說:“你彆同情心泛濫。你要想想今天不是他咎由自取,死的就是你這個無辜了。”
沈昱才道:“我不是同情心泛濫。我在想,是我不夠好,才讓你沾上這些,你……你沒事吧?”
沈昱又念著這話,想來這對他的影響很大,也成了一種執念。
雲初冷靜堅定地說:“我不會對要我們的命的惡人有哪怕一分的同情。況且又不是我殺了他,是蛇咬死他的,蛇又不是我養的、我生的,關我什麼事兒?”
沈昱鬆了一口氣:“你不會怕就好。”
雲初強調:“我不會害怕,不會內疚,所以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這不關我們的事。你快要高考了,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
謝長宗等村乾部幫忙,找來農用車把邱林的屍體拖回他們家。因為邱林的叔叔不管他們家的事,謝長宗找人去臨村通知了邱母娘家哥哥。
邱母娘家哥哥嫂子當然也不想管,不過如果他們都不幫忙跟邱母溝通一下安葬的事,邱林可能就爛在家裡了。這大熱天的,不及時處理,一天一個樣子。
邱母娘家哥哥家又通知了同村的妹妹、妹夫一家,兩家人才趕到邱家跟邱母溝通葬禮的事。邱母不願接受現實,哭鬨一通,直到累倒睡著了。
謝長宗等村乾部沒辦法,隻得和邱母哥哥妹妹一起商量,請了村裡的人幫忙簡辦,安排一應人手,棺木就用原來邱母給自己準備的薄棺。
可是到問她拿錢刻碑,安排第二天免費幫忙的人的飯菜點心時,邱母還不肯拿錢和票子出來。村裡人本來就不太想在這農忙時節免費幫他們家。
要知道,這是各生產小隊要豐收早稻和搶種晚稻的時候,早點完成早點安心。所以連謝長宗今天都在檢查自己的農具,家家戶戶都差不多。
晚上本來答應謝長宗幫忙的人聽說免費幫他們家乾這種活,可能連“八仙”(抬棺者)的點心、壓一壓煞氣的小紅包都沒有,更是要改口。
“要是犯了衝,隻能自認倒黴?”
“邱家嬸子本來就是個不講禮的,動不動罵人,我是算了。”
“爛就爛家裡吧,又不是臭在我家。”
“那我家離得近,可能會聞到。”
那些人私下嘀咕著,謝長宗勸了勸他們,他們看在支書的麵子上才答應明天再看。謝長宗又讓邱母兄長跟她說清楚,這喪事要是明天不開始辦,所有重勞力可都開始乾豐收工作。
那可能就要十天後才能完成了,這大夏天的,十天後屍體都不知會爛成什麼樣子,滿屋的腐臭,蒼蠅蛆蟲要吃得他隻剩白骨了。
如果明天就開始辦,後天下葬就不至於那麼可怖。邱家若不在家裡擺席招待客人,大家樂得不用給奠儀,但邱母總要出點錢的操辦的。
邱母兄長疾顏厲色罵了她一頓,表示以後再不管她了,隻剩她一個人。邱母才怕了,想著自己的悲苦命運,不由得潸然淚下,最終還是拿出收好的錢和票出來,讓那嫂子、妹妹幫忙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