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望向窗戶。
窗戶沒關,有一絲風輕輕吹進來。
很涼快!
咦,那裡有一隻蝴蝶?
馮道動了動眼睛,好美的蝴蝶!
這時,一隻螳螂從暗處悄悄的靠近蝴蝶。
馮道看見,心一緊,想要起身趕走蝴蝶,卻發現身子雖然輕飄飄的,卻動不了。
螳螂一點點接近蝴蝶,眼看蝴蝶就要命喪螳螂鐮刀時。
一隻黃雀突然從旁邊衝過來,一口叼起螳螂,吞入口中。
而蝴蝶,也因為黃雀的驚擾,輕飄飄飛走了。
馮道看著安然飛走的蝴蝶,又看了看黃雀,心頭一震,陷入黑暗。
*
“咳咳咳”
馮道艱難的睜開眼睛,覺得很是刺眼,不由又閉上。
“大郎,你醒了!”麗娘驚喜的叫起來。
聽到麗娘的叫聲,外麵傳來一片腳步聲,一大群人湧了進來。
“大侄子、大侄子!”一個老者走到床前,輕輕的叫了叫。
躺在床上的馮道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
“真的醒了!”老者頓時驚喜的對外麵喊道,“大郎醒了,快去通知良建!”
老者喊完,又低下去,輕聲說:“大侄子,還認得人不?”
馮道張了張嘴,沙啞的叫道:“族長!”
“哎,這孩子沒病糊塗!”老者歡喜對周圍的人說道。
周圍的人也放心的笑了起來。
馮道躺在床上,看著周圍這些自小看著他長大的叔叔伯伯,街坊鄰居,卻唯獨不見他爹,不由想要起來。
老者一看馮道急著起來,就知道他想什麼,忙用手按著馮道,“彆動,彆動,你才剛醒,千萬彆動,你生病暈著回來的,你爹急的不行,這些日子又是請大夫又是給你抓藥,前兒你突然……唉,不提了,你爹一下子受不了也暈了,不過你放心沒什麼大事,本家幾個侄子看著他呢……”
還沒等老者說完,馮父就光著腳從外麵跑進來,一進屋,就直撲兒子床。
“道兒!”
馮父看著清醒的兒子,喜極而泣。
“爹!”馮道艱難的用手碰了一下馮父,沙啞的說:“兒子不孝,讓爹擔心了。”
馮父一把抱著兒子,“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老者看著馮道醒來精神還不錯,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就對正抱著兒子哭的馮父拍了拍,安慰道:“孩子年紀小,沒經過事,難免被嚇到,你也不要老抱著他哭,好好開導孩子一下才是正事。”
馮父擦了擦眼淚,放下兒子,對族長感謝道:“族長說的是,是我平時隻教孩子讀書,把道兒養的太過純善。”
老者聽了感慨道:“孩子性子純善是你教養的好,隻是如今是亂世,心太軟未必是好事。”
“族長教訓的是!”馮父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決定等兒子身子好了就狠狠心把當年京城的事給兒子講講,一定要讓兒子以後不能這麼心慈手軟。
老者看著馮父聽進去,點點頭,又看到沒什麼用幫忙的,就帶著一眾鄉親出去了。
馮父忙要起身去送,老者卻擺擺手,帶著一眾人走了。
等族長帶著人走後,馮父趕忙端起旁邊的水,扶起馮道,輕聲哄道:“先喝點水。”
馮道扒著碗喝了一口,又有些惡心,不過倒是沒吐。
馮父大喜,忙讓麗娘去端些清粥來。
很快,麗娘端著一碗清粥匆匆回來。
馮父小心接過,端著碗眼巴巴看著兒子。
馮道湊上去,扒著碗喝了兩口,頓覺惡心,不過還是強撐著又喝了幾口,最後捂著嘴倚在枕頭上。
好在沒吐出來!
馮父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
就這樣,馮道每頓強迫自己吃一點,每天吃多頓,熬了大半個月,終於把那股惡心勁熬過去。
看著兒子好歹不吐了,馮父這才放下心來,也覺得是時候該好好教教兒子。
這日,馮道吃完飯和湯藥,馮父提了一個胡床(馬紮),坐在兒子床前。
馮道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爹。
馮父咳了一下,開口道:“兒啊,爹就你一個兒子,所以從小到大把你當命根子,也從來不舍得告訴你這世道的殘酷,才弄出這次的事來,其實這些事爹也經過,當年黃巢之亂時,甚至有好幾個城被黃巢當了……”
“爹,”馮道突然打斷馮父,“您是否告訴兒子,兒子應該狠心些,因為這世道就這麼殘酷!”
馮父一頓。
“因為見的多了,所以就習以為常,而為了不讓自己難受,就要狠心,爹,您是要告訴兒子這個麼?”
“可是不狠心,難道你還想因為無謂的同情再病一次?”馮父痛心道。
“爹,我錯了!”馮道突然說。
“呃?”馮父疑惑的看著兒子,他兒子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兒子病了這一場,明白一個道理,沒有能力的同情是這個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馮父:??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杜甫這句詩,聽著是憂國憂民,可其實有什麼用,他連自己都沒一間像樣的茅屋,就像兒子一樣,看到滄州城的慘事,隻能自責的生病,除了讓爹您擔驚受怕,又有何益於滄州百姓?”
馮父心驚肉跳的看著兒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馮道看著父親,“兒子從前沒想過做官,也不明白為什麼做官,但今天,兒子明白了,若說這句話的是房玄齡杜如晦,爹覺得有用麼?”
馮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