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外的驛站前,馮道騎在馬上,不時望向遠處的官道。
突然,馮道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一夾馬,往官道上跑去。
官道遙遠的儘頭,一隊車馬正遠遠駛來。
跑到近處,馮道就看到車隊最前麵的馬上,一個身穿胡服,戴著遮麵的正笑著甩開車隊朝他騎來。
“茹娘!”馮道喊了一聲,笑著迎上去。
兩匹馬在中間相遇,馮道翻身下馬,兩人笑著相擁在一起。
“娘子,幾年不見,娘子依舊風采動人。”
孫茹緊緊抓著馮道,看著馮道的臉,一雙眼仿佛有千萬種思念,最後,卻隻化作一聲哽咽,“大郎,這幾年在外過得可好?”
“好的,好的,隻是想你和孩子還有父親姨娘。”馮道感慨的說。
“那你還不早讓我來,”孫茹心疼的直掉眼淚。
“我天天跟著大軍東奔西跑的,帶著你,豈不跟著受累,”馮道給妻子擦擦眼淚。
“那我也願意,”孫茹哽咽道。
“可我不願意,我寧願你和孩子還有父親呆在家裡。”馮道低聲歎息,抱緊孫茹。
他乾得是跟著藩王打天下的活,一不小心,命都可能保不住,又怎麼能再拖著妻兒呢!
孫茹也是知道,緊緊的抱著馮道,眼淚又流了出來。
良久,馮道拿出帕子給妻子擦了擦臉,“好了,彆哭了,再哭臉就花了。”
孫茹趕忙從馮道懷裡出來,轉過身,用帕子擦了擦臉,又悄悄整了整發髻,才若無其事的轉過身來,看著馮道。
馮道看的好笑,他媳婦雖然性子活潑,為人也開朗,但可能因為出身世家的緣故,無論何時何地,都十分注重儀容,從來妝不花,發不亂。
孫茹把帕子疊好,剛要塞回馮道袖中,卻在看到上麵繡花時一頓,緊接著臉色一白。
孫茹嫁給馮道這麼多年,雖然聚少離多,可也算對自己丈夫性子十分知了八分,他丈夫素來節儉,不慕虛榮,為人更是務實,平素穿衣打扮,結實耐磨就好,從不繡花繡草,這帕子卻是細娟的,還繡了蘭草,定然不是他丈夫自己置辦的!
“夫君這帕子蘭草繡的不錯,”孫茹捏著帕子,若無其事的說,隻是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馮道不查,隨口說:“是麼,王府出來的,做工自然精良。”
“王府?”
馮道笑著說:“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夫君現在是河東掌書記了。”
“河東掌書記!”孫茹大驚。
馮道就把王緘身亡,他因此接替掌書記一事說了一遍。
孫茹聽得心中巨陣,她是世家女,父兄都在做官,自然知道這掌書記何等重要,尤其這還是晉王的掌書記,她夫君,這是一步登天了。
孫茹頓時又喜又憂。
喜的是夫君才華橫溢,終得伯樂賞識,憂的是這掌書記一職非同小可,乾係太大。
掌書記雖然和行軍司馬、節度副使、節度判官、支使等都是節度使手下文官幕僚,可唯有這掌書記是家臣(內臣),而其他的,都是外臣,外臣隻要處理好節度使治下政務即可,可唯獨這掌書記,卻得跟著節度使裡裡外外,大小事情一把抓。
昔日大文豪韓愈曾評價掌書記一職“書記之任難矣,讚天子之教化,外與賓客四鄰交,其朝覲聘問慰薦祭祀祈祝之文,與所部之政,三軍之號令升黜,凡文辭之事皆出書記。非閎辯通敏之才,莫宜居之。”
孫茹雖自覺自己丈夫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可也很擔心丈夫是否能勝任掌書記一職,尤其還是晉王的掌書記。
看著妻子眼中的憂色,馮道笑著點了點孫茹的鼻子,“瞎擔心什麼,你夫君既然接了,那就是能乾,你什麼時候見你夫君乾過自不量力的事。”
這倒是,他夫君向來處事謹慎,孫茹放下心來。
孫茹把帕子塞到丈夫袖子裡,又幫丈夫整了整衣襟,看到衣襟處也繡了蘭草,而且這衣裳用料明顯比馮道平日做的衣裳用料精細,這次孫茹倒沒什麼反應,掌書記一職雖然辛勞,可待遇也向來為世人稱道,節度使向來視掌書記為心腹,為家人,不說平素月俸,賞賜,四季節禮、衣裳,節度使都包著,有的節度使甚至連掌書記娶妻生子納妾一應費用都給出,更有甚者,有些節度使見自己掌書記子嗣不豐,甚至會把自己愛妾送給掌書記,怕掌書記因忙公務斷了香火。
孫茹雖不知晉王是什麼情況,不過如今看他夫君,晉王看來甚是周全,想來以後她不用擔心夫君在外麵冷著餓著了。
不過想到節度使向來喜歡給手下賞美人以示親厚,孫茹皺眉,看來這事得好好思量思量,不過,孫茹看向馮道,眼睛一亮,她這次來,可以給平兒添個弟弟。
畢竟手中有子,心中不慌!
馮道就看著他媳婦一會高興,一會糾結,一會傷心,一會悵然,然後突然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頓時一驚,“娘子想什麼呢?”
孫茹突然臉紅,輕輕錘了馮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