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給采女們住上一月的院子,竟也鋪置的這般精細,我那屋子裡的被麵都是上等的妝花羅呢。一瞧便知是沒有漿洗過的新物件。”
聽到秦珠媛充滿羨慕向往的話,範雪瑤一怔,看這秦珠媛穿金戴銀的,不像是家境不好的樣子呀。她頭上這支金珠蕊牡丹步搖就能換個兩匹妝花羅了。
隨後聽到秦珠媛沒有說出口,在心中默想的話,範雪瑤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秦珠媛看起來衣著華麗,卻會為了這點子東西就失了官家娘子的矜持清高。
原來秦珠媛家門第低微,家裡頭又隻有她父親有點體麵,一大家的親戚都靠著她爹生活,日子著實不大好過。幸好她母親娘家是經商的,還算富裕。常常會給嫁進官家的女兒送點銀錢,秦家一大家子方才得以維持住麵上的體麵。
這次得知禮聘改了形式,從六品以上官員都能入宮受選,秦珠媛的外家就卯了勁兒的給她置辦了一堆行頭,隻期望她能受選為妃嬪。日後風光了,作為秦珠媛的外家他們也能跟著沾點光。
秦珠媛活了十五了,也是碰著采選的福才能穿戴的這麼好。從沒享受過,眼皮子自然就容易淺。看到皇宮裡處處雕梁畫棟,富貴輝煌的,難免就給震懾住了。
宮裡的東西好是挺好的,秦珠媛說的被麵不過是其中一樣,像是桌上擺置的茶壺茶盞都是出自官窯的上等瓷器。官窯是專門為宮廷燒製瓷器的窯口,出產的瓷器釉麵沉重幽亮,釉厚如堆脂,溫潤如玉。既有宮廷氣勢又不失高雅。
這樣上等的官窯瓷器,也就皇宮裡能夠如此大氣的給數百名采女使用。尋常人家就是買得起都還沒有門路呢。
“娘子還是好好養養眼睛吧。”範雪瑤不接話往下說,反而莫名來了這麼一句。
秦珠媛愣住了,怎麼都想不通範雪瑤怎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話題接不上呀。想不明白,隻能不恥下問。“娘子為什麼這麼說?”
範雪瑤盈盈一笑,眼波流轉間,桃花眼中晃出迷人的柔媚風情。“皇宮裡的好東西多不勝數,一月之後做了妃嬪,怕是眼睛都要看花了,秦大娘子不是應當先好好養養眼睛麼?”
這話說的略顯揶揄,換個身份高貴的娘子聽了興許會生氣,覺得範雪瑤實在說自己小家子氣,眼皮子淺。性情清高傲氣點的,興許就拂袖而去了。
然而秦珠媛聽進去心裡的卻不是那個層麵,她心花怒放,眉飛色舞。覺得範雪瑤這話說的實在很中聽。又心想一月後她成了妃嬪,到時候要什麼什麼好東西沒有?恐怕那時候妝花羅她都看不上了。於是打自進了儲秀宮便一直興奮的砰砰亂跳的心臟也漸漸平複了下來,轉而含笑與範雪瑤閒聊起來。她天生話多,哪怕範雪瑤隻是偶爾附和兩句,她也說的很興起,不一會兒範雪瑤就將秦珠媛家的大小事情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兩人閒話半晌,院子裡便嘈雜起來,原是那些小黃門辦完事了。於是兩人便各自回屋去了。
範雪瑤進了屋子,看到屋裡已經窗明幾淨,收拾的很有條理了。陳多福在窗邊麵朝外梳著頭發,動作十分不自然。而李秀雲正坐在床邊,拿著一件裙子仔細看,臉上俱是一片懊惱沮喪。
範雪瑤不禁好奇,這是怎麼了?她剛才出去時李秀雲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呢。於是多瞧了幾眼李秀雲攥在手裡的那角裙擺。結合李秀雲的心聲,她知道了怎麼回事。
原來方才她不在屋中的那段時間,那倆小黃門給李秀雲收拾衣裳時不慎將一件裙子落到地上,來不及收腳正巧一腳踩了上去。這裙子是輕容紗製成的,美麗至極。然而輕容紗漂亮是漂亮卻十分易損。清洗的時候甚至不能漿洗捶搓,隻能需要十分小心的手洗,輕輕地揉洗。
雖然小黃門隻是踩了一腳,換做彆的料子可能隻是沾了臟汙,可這輕容紗卻是拉壞了絲,偏偏那損壞的地方又在裙擺中間的位置,瞧著便十分醒目,顯然是不能穿了。
這輕容紗價格昂貴,這身裙子是李秀雲十分珍愛的,進宮前特意花大價錢裁製的,就是想在宮裡穿,誰知卻被小黃門踩壞了,壞了她的盤算。偏偏因為是她塞錢使那倆小黃門收拾的,塞錢一事雖然是不成文的規矩,可本就是不合規矩的事。若真要因為這事去上報管事姑姑,小黃門雖然會受責罰,她自己卻也落不得好。李秀雲氣的頭腦發脹,最後卻隻能忍下這口氣。這會兒子摸著裙子,心裡真是有苦也說不出。
李秀雲雖然生氣,卻隻當那個小黃門是笨手笨腳,無意造成的。可範雪瑤卻又不同的看法。她原就聽到兩個小黃門心裡對李秀雲的趾高氣昂頗有意見,有個小黃門當時還想著要給李秀雲使點壞。現在想來,大抵弄壞李秀雲裙子的正是這個小黃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