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尚寢局的人來了,知會皇帝要來, 讓範雪瑤提前做好準備。
範雪瑤讓宮女們把前殿後殿灑掃了一遍, 爭取纖塵不染, 內膳房也要準備幾道膳食, 以備楚楠到時候傳用, 就是楚楠不吃,她自己到時候也是要吃的。不過看著皇帝幾次來她殿裡頭都是吃她膳房的菜,看樣子肯定會吃的。
範雪瑤準備的很好, 不過楚楠今天來的早了些,外頭太陽還掛的很高,蟬鳴吱吱, 範雪瑤連忙引他進寢殿裡麵去伺候他換衣服。四個大宮女一早備好了衣服、鞋襪,還有香皂、布巾等盥洗用具在旁邊候著。
範雪瑤伺候著楚楠換了全身的衣服, 看裡麵的中衣褲都濕透了,忍不住心疼地道:“這麼熱的天兒,還穿這麼多這麼厚實, 這不是折騰自己麼?”
“這是天子威儀, 怎麼叫折騰自己了?”楚楠張著雙臂, 讓範雪瑤給他穿衣,嘴上悠哉似的說著,實際上心裡也認為這樣很折騰。天知道他每年夏天都給悶熱的恨不得把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衣裳給扯了丟到地上去。
聽出他的嘴硬, 範雪瑤低著頭翻了個白眼, 左右折騰的是他自個兒, 礙不著她。雖然這麼想著, 範雪瑤還是取過畫屏手裡衣服給他換上。
“這是什麼衣服?樣式倒是蠻新奇的,”楚楠看到這樣式奇特的衣服,驚訝地問,拿到手裡翻看。
這衣裳既不是衫又不是袍,小袖,長身,造型簡潔。
這袍子是範雪瑤特製的,雖是圓領卻是斜襟的,而且不如常見的圓領袍寬寬綽綽的,倒顯得修身。黃羅龍鳳團花暗紋地,圓領斜襟,袖子為石青地相接,繡五彩行龍兩條。左右交襟處遍繡寶照中錦吉祥圖案。
“妾縫製的,穿著舒適透氣,行動也很方便。換上吧。”範雪瑤服侍著他換上這件袍子,楚楠裡麵就穿著一件褻衣,再穿上這輕薄的羅袍也不覺累贅,反而涼爽又鬆快。更難得的是這衣裳輕便又不會太素寡,無論是色地還是繡紋都不會有損他的天子威儀。
“這衣裳倒是挺便利的。”楚楠難掩新奇的一會兒理理袖口一會兒整整衣襟,還讓畫屏拿麵銅鏡過來細細照看。
範雪瑤見他臭美,暗自好笑。拉著他坐到榻邊上給他脫了鞋襪洗腳。
楚楠腳生的不好看,白倒是白,可因為打小無論春夏秋冬都穿厚重不透氣的靴子,裡麵還蒙著羅襪不透氣,腳長期處於潮濕悶熱的環境裡,腳底的皮膚都皸裂了,而腳趾縫也給汗濕捂的發紅破損了。
這熱水是範雪瑤吩咐水房特意燒出來的鹽薑水,還滴了兩滴溫度適宜,楚楠腳一進水就舒服的長歎了一聲,眼睛都閉起來了。範雪瑤細心的蹲在地上給他搓洗了小半刻鐘,才給他擦乾淨腳,也不穿襪子了,直接給他套上一雙草鞋。腳都爛成這樣了還每天穿靴子,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這是什麼?”楚楠正閉著眼睛享受,腳丫子一碰到草鞋就立即睜了眼,驚訝的看著那從未見過的東西。
範雪瑤一愣,旋即想起楚楠出生便是皇子,後又被封為太子,出入呼奴使婢,身邊什麼時候都至少圍著一群人,而有機會見到他的臣子也自當衣著端正,他沒見過草鞋也很正常。便解釋道:“這是草履,穿著清爽涼快,軟硬適中,又透氣,又輕便,這夏日裡頭在屋子裡頭穿著最舒適不過了。官家每日都穿著厚實的靴襪,這腳也得給它透透氣呀。”
厚重的靴子本來不透氣,更何況還蒙著羅襪,要是不讓腳時常透透氣,她就是隔三差五給他拿鹽薑水洗腳也沒用。
楚楠腳趾頭動了動,覺得這草履挺軟的,穿著也不紮。便站起來走了兩步,兩腳生風,很舒服,人也很愜意。頓時大為讚歎:“這草履真是件好東西,我自小便有腳疾,有時奇癢無比,夜裡都難以入寢,太醫給治了好幾回也沒能根治。可穿著這鞋子卻舒適的很,也沒汗了,怎麼沒人與我說過這東西?”
範雪瑤笑而不語,這草鞋畢竟是被貴族淘汰了的東西,這時候的人對草鞋的觀念都是覺得這是窮苦人家才會穿的低廉的東西,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又有人會敢於將這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獻給皇帝呢?到時候沒落著好不說,反而被認為是蔑視皇族受刑就慘了。也就是她,仗著清楚知道楚楠心裡歡喜著她才敢把這玩意兒弄來給他穿,不然也會擔心被人抓著抨擊。
誰讓這時代沒有橡膠呢,做不出橡膠涼鞋,隻能拿草鞋替補了。不過宮裡頭真是藏龍臥虎,匠人的手藝真好。她隻說要草鞋,做的好一點,結果編出來的簡直是件藝術品,讓她看著都舍不得給楚楠穿了。
不過這草鞋真的不錯,夏天穿著很透氣,涼爽,要不是怕曬黑腳,她自己都想弄一雙穿了。
衣裳鞋襪都給換了,楚楠頓覺全身都鬆快了。範雪瑤把他腦上的冠下了,畫屏自動接過去擺好。又拿了絞乾的布巾沿著脖頸耳後細細擦了一遍,再解了發髻,用篦子一下一下的梳通,等到腦袋摸著不再滾燙汗濕的了,又用玉簪將發髻重新簪好,
楚楠特彆享受範雪瑤在他身上忙活的感覺,他心裡不是很明白,隻朦朦朧朧的覺得這跟宮人服侍他的感覺不一樣。宮人伺候他,都是儘心儘力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若是哪裡出了點岔子,他還得不高興。可範雪瑤服侍他,就是動作生疏的弄的他哪兒不舒服了,他心裡也歡喜。心就好像泡在溫水裡浮浮蕩蕩的一樣,愜意的都不想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