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以下是沒有步輦可乘的, 一路走來早就沁了滿額的汗水, 連妝都花了, 她們都拿著絹帕一點點擦著。
範雪瑤看見她們狼狽的模樣,便對畫屏道:“快去打盆溫水來與黃采女、孟采女洗把臉,再把本位的妝奩取來,服侍她們重新梳個妝。”
黃采女和孟采女二人忙起身客氣地說:“不必了,我等是來恭賀昭儀晉升之喜的,怎麼好如此叨擾。”
“妝花了糊在臉上多難受?彆客氣了, 重新梳洗一番, 等會兒再說話也不耽誤事兒。”範雪瑤笑著說道, 讓畫屏引她們去彆房梳洗, 又跟畫屏說她們梳妝用了哪樣胭脂水粉,完事兒後就挑出來,給她們裝好拿回去用。
黃采女與孟采女便不再推辭, 歡喜道:“深謝昭儀。”
畫屏與寶明幾人便將二人引到耳房, 打了兩盆溫水來給她們洗去臉上糊花了的水粉胭脂, 然後絞乾了帕子擦乾水。這時桌上已經擺了一對赤金雕花鏡架, 鏡架前各擺放著一隻朱漆嵌金蓮瓣式漆奩,鏡架中間又放著一隻纏枝連紋三屜奩盒, 盒蓋兒敞著,供兩人挑著用。
黃采女與孟采女擦完麵脂,紛紛坐到桌邊, 望著那一溜兒精美的妝奩器具, 眼睛都發亮了。這樣看看, 那個聞聞,覺著樣樣都是極好的,難以抉擇。最後還是想到畫屏是範雪瑤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應當對這再拿手不過了,便道:“我們也是拿捏不了的,不如畫屏姑姑來幫我們選吧?”
畫屏看她們耗了這麼久也沒個結果,便也不推辭,依照她們的膚色情況各選了相宜的胭脂與水粉,先為她們擦了水粉。兩人皮膚雖然白,卻都不大瑩潤亮澤,便選了一款紫茉莉花籽兒混著滑石粉,米粉做出來的水粉。抹了過後果然白亮了許多,而且色澤很自然,不乾燥。
兩人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分外歡喜,拿著蝶戀牡丹的瓷盒兒在手裡,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細細詢問畫屏是喚作什麼名兒,是如何做的等等。
畫屏仔細描著眉,一一作答。
見眾宮女擁簇著兩人走出去,章婕妤笑道:“從前就聽說過昭儀是個心腸軟,又體恤人的人,今兒一見才知果不其然。這才頭一回來呢,不僅讓她們梳洗,還拿昭儀的胭脂水粉,這又是用又是拿的,這樣往後她們哪兒還好意思來了?”
“這有什麼。”
雖然內心覺得不來才好,樂得清閒,麵上範雪瑤還是笑著謙虛兩句。見章婕妤和賀才人都隻坐著,便讓她們嘗嘗果子。
“雖然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還可值得一嘗。”
果子共盛了六樣,蜜餞有青梅和桃脯,乾果有雪山梅和核桃粘。另外一樣栗子糕,一樣豌豆黃。六樣果子,章婕妤和賀才人不約而同拿起了豌豆黃。
豌豆黃色澤淺黃、細膩、純淨,是用梅花模子印出來的,色澤淺黃的梅花兒,花蕊還點了一粒兒紅棗肉,造型漂亮討喜。拿起還沒送進口中,便聞到淡淡的桂花香氣,咬一口,入口即化,味道香甜,清涼爽口。
章婕妤驚訝道:“這是什麼果子,本位竟從未嘗過。”
範雪瑤笑了笑,說:“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不過是以豌豆磨碎去皮製成的。不過是圖著豌豆可去除暑熱,這才拿出來與你們吃了。若是吃著合口味,等會兒本位讓膳房把這豌豆黃的做法抄錄一份給你們帶回去。”
章婕妤高興地笑了,眉眼帶笑:“真是謝謝昭儀如此大方。不瞞昭儀,本位就愛吃這一道,凡是合口味的,總要一氣兒吃到膩才歡喜,不然就心心念念著,夜裡都睡不好覺。”一下子麵容都活潑了起來,同方才的文靜秀雅大不相同,完全兩個人了一般。
她說的很自然,笑容也很真,然而她內心並沒有多少高興,反而還在想:她是不是瞧不起我?以為我沒見過好東西,圖她一兩口吃的?瞧不起誰呢……
從她們來,範雪瑤就一直凝神聽著,沒錯過這一句。頓時心裡一煩。
她是看她剛才吃豌豆黃時覺得很好吃,很喜歡,還在琢磨著怎麼做的,這才主動把方子給她的。怎麼到章婕妤心裡想的,就成了她是在施舍?早知道就不大方了,不但沒落著好,還成了她瞧不起人了。
這章婕妤麵上看著斯斯文文,秀雅婉和的,怎麼心裡卻竟把人往壞裡想?
雖然心裡不大高興,麵上還笑著說:“你愛吃就好,也不枉費烹調人的心思了。”
章婕妤不知道範雪瑤已經聽到她心裡想的那些話了,還在巧笑嫣然地說著趣話兒,賀才人也很捧她,不時附和著她的話。
正說著,已經梳洗一新的黃采女,孟采女進來了,先向範雪瑤道了謝,隨後挨著賀才人坐下,靜靜聽了一會兒也加入了話題。
孟采女剛坐了一會兒,就開始不大明顯地東張西望起來。她坐的有些遠,心裡聲音也很小,又有章婕妤等人說話的聲音乾擾著,範雪瑤聽不大仔細,隻隱約聽到她在想小皇子什麼的。明白過來孟采女是想看她的兒子,範雪瑤不想讓外人打擾兒子的正常作息,便裝作沒有發覺,隻笑容和煦的與章婕妤幾人說笑。
幸好孟采女到底也知道規矩,見眾人沒提過小皇子的事兒,她也不好意思主動提起想看看小皇子。於是直到走人都一直沒有提起此事。
雖然人心各異,可是麵上瞧著,她們聊的挺熱絡,所以等她們走了,畫屏收拾杯碟時,就笑嘻嘻地說:“今兒來的倒還有眼色,隻坐著說了會子話就走了,沒像有的人那樣,坐下來就不舍得抬腳了。誰看不出來她們是想等官家呢。就是知道官家日日都會過來,才會不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