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珍亦真亦假地埋怨:“我本還想多留你一會兒說說話呢, 聽到你來了我連忙趕了過來,你卻又要走了。”
雖然是伺候受寵嬪妃的, 但畫屏畢竟隻是個無品無級的宮女。對著立場不同,偏偏又是正六品有品階的司珍,少不得得陪些笑臉,好容易才脫了身。
見畫屏幾人匆匆離去,劉司珍微微一笑,同汪司珍說道:“昭儀跟前還真離不了畫屏妹妹呢, 這才出來多會子, 就要趕著回去伺候了。連我想同她說會兒話都留她不住。”
汪司珍笑道:“你既知道她是昭儀跟前離不了的, 急著回去,又何必拉著她說話?到時候累她挨罵受罰, 你去給賠罪?自己給自己找釘子碰,誰又攔得住你。”
“總聽人口中畫屏姐姐長, 畫屏妹妹短的,都說是怎樣怎樣玲瓏之人,我這不也是好奇她是什麼樣的人嗎?”劉司珍摸了摸她腕上的絞絲金手鐲, 這是皇後賞她的, 自打收了這個手鐲之後她日日戴在手上, 哪怕與她的衣著打扮不合,也不換下來。
劉司珍眼睛貌似隨意一瞥般從一旁的木升上掠過, 笑道:“她這是送什麼過來了?我記得前兩日披香殿才送了兩升八百子和珊瑚、翡翠珠子來串珠簾吧?”
這種木升除了稱量米糧, 也就是拿來裝珍珠的了。彆的寶石翡翠珍貴, 都是用匣子盒子裝的。拿到司珍房來的, 總不會是糧食吧?她這不過是在明知故問。
“你記差了,那是五月的事了。”汪司珍避重就輕地回了句,衝著她身後的掌珍和學婢使了個眼色,幾人會意連忙上前將木升拿走了。
劉司珍也無所謂,都是一個司珍房裡做事的,手頭在忙活什麼又豈能是瞞得住的其他人?總會知道的。她也隻是想知道披香殿送來的珍珠是什麼樣的貨色罷了。四升,可真夠大手筆的。若是八百子,米珠一流的貨色倒也不稀奇。不過要真隻是八百子或是米珠,汪司珍也不會這種態度了。
想著,劉司珍一甩袖,道了聲:“既然你這兒有差事要忙,那我便不打擾了。”然後轉身離開。
等到劉司珍一行人不見了身影,汪司珍方才歎了口氣。
她們好不容易熬資曆,有幸升任到了司這一級,又何苦摻和到那些勾心鬥角的麻煩事裡去,謹守本分不好嗎?她自己權欲熏心跑去投靠了皇後也就罷了,還把司珍房弄的烏煙瘴氣,彼此之間說說話都得提防著,唯恐哪句話不對,就被她告給了皇後,到時候害了彆人也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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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來,範雪瑤就叫素娥給她梳頭,她平時都是懶懶的,不愛趕著乾什麼事,楚楠見她這樣子,就問道:“早晨可是有什麼事?”
梳妝台是在窗邊的,範雪瑤麵朝著窗外,一頭黑緞子般的烏發披到了地上,素娥拿著牙梳梳著頭發。
她一麵挑著首飾,一麵道:“有兩日沒去太後娘娘宮裡看望了,正該去請個安。”
聽到是要給娘娘請安這樣的事,楚楠想了想,笑道:“既然這樣,我們便一起去罷。”
範雪瑤沒說他昨兒才去的太後宮裡,怎麼今天又去,皇帝侍奉太後殷勤孝順,這是極好的事。
她微笑道:“這樣極好,有官家作伴,想必娘娘見了會更高興。”
梳好妝,兩人都換了衣裳,用了些簡單的小食便去太後宮裡了。
平時韋太後對範雪瑤便挺和藹,今天格外的好,熱情慈愛的就好像是她親娘一樣了。殷勤地拉著她問長問短,楚楠這個親兒子反而拋在了一邊。
範雪瑤走時,還讓宮女拿了許多東西給她:“老身這裡也用不了,東西都是好的,你養著孩子,該用的就用,彆儉省。”
範雪瑤辭謝不過,楚楠也勸她是娘娘的一片慈心,於是隻好收下。出來後,她滿頭霧水地對楚楠道:“娘娘怎麼忽然賜下這麼多東西,都趕得上旭兒誕生那陣子了。”
楚楠心知韋太後為什麼賞賜她,無非就是昨天他才和她說過的事,他決定降罪駙馬蕭詩,接晉安回京。在降旨前先和太後說了通個氣,免得她為晉安擔心牽掛。
晉安的乳娘送信進京,韋太後便知道了女兒的遭遇,自然是心疼極了的。恨不得讓楚楠將那蕭詩殺了解恨。
可是國有國法,蕭詩是外臣,她身為太後,不能輕易乾預官家的決定,否則會給官家帶來許多麻煩和掣肘。
她心想,雖然蕭詩這廝虧禮不遜,可這畢竟是夫婦間的事,如果要以這個名義懲處他,大臣們會有異議,官家恐怕很難處置。
一方麵是女兒的平安,一方麵是皇帝的朝政,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迫於大局,對女兒袖手旁觀,這種痛苦和愧疚,令韋太後備受煎熬。
所以楚楠和她說了最後的決定後,韋太後可謂是喜出望外,欣喜之餘,不禁詢問他為何會做下這樣的決定。
楚楠便將範雪瑤說的話,告訴了韋太後。
他說:“兒子本來不知該如何處置蕭詩,本想將他降官兩級,以示懲戒。希望他能就此悔改,善待晉平。可聽了瑤娘的話,兒子決定接晉平回京。晉平是他的妻子,因他纏綿病榻,他竟與婢妾榻前苟合,這樣的行為,實在不堪為人。”
原本都抱了最壞的打算,礙於朝臣,官家隻能象征性訓斥訓斥蕭詩。女兒依然要受蕭詩的折磨。結果,女兒卻能夠離開那個惡駙馬回到自己身邊,讓自己能夠親自看顧她。
而且官家還暗示,他會找到發作的契機,將蕭詩貶作庶民,流放他州。從重處罰他。到那時,不是和離也等於和離了。女兒還有改嫁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