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就是真的給長孫珪足夠的跟楚楠相處的機會,想與她平肩,甚至賽過她?也隻能想想罷了。
來了萬歲山一月餘,楚楠不過是往皇後那歇了兩回,甚至沒有在那兒宿過一宿,完事兒就回來了。隻憑這,她就敢斷言,就算多年後她人老珠黃了,楚楠喜新,也厭不了舊。誰也不能在楚楠心裡越過她去。
況且,楚楠身為皇帝,多的是花兒蝶兒的擁趕。他的心會隨著年紀越長,變得越硬。女人於他而言,隻會越來越不當回事。
等到她老了的時候,他也年紀都大了。到那時候就算有再多千嬌百媚的女子,楚楠也隻會欣賞她們的青春年少,欣賞她們年輕的皮囊,哪會真心愛她們?
現在他們都是年輕人,一個溫文儒雅,一個千嬌百媚,他們相互愛戀是人之常情,不奇怪。
可等他人到中年,甚至老了的時候,他能相信那些芙蓉花兒一樣嬌嫩的小女孩,是真心愛他這個人,而不是愛他象征著的權勢榮華嗎?無論那些小女孩兒再如何楚楚動人,芳菲嫵媚,到了他的眼中,自然而然地也就蒙上了一層虛榮的陰影。
便是她們如何的表心意,暗示明示她們的一腔真情,也隻會顯得更加貪權慕祿,愛慕虛榮。
他對她們,隻會是像是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摘下來戴戴。今日有牡丹,明日就會是芍藥。不過是對玩物的喜愛罷了。哪有什麼真心呢。
而那時,她早已成了他的支柱,離了她,他就得去掉半條命。她們無論如何也是無法企及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的。
誰又會為了一朵漂亮的花兒,而去折了自己的命呢。
長孫珪坐了好一會子,淨房都跑了兩回,最後還是楚小旭哭鬨起來,她才總算起身告辭。出了瑤華宮,她吩咐了侍女盯著動靜,便直奔自己的住處,梳洗打扮,預備拿捏好時機,既不早又不晚地過去,才能顯得她是真的不知情,是真的偶遇。
範雪瑤送了她,便到榻上躺著歇息。坐了良久,她腰背都挺的有些酸了。
畫屏坐在下邊給她捶背捏肩,活絡經脈,舒服的她閉著眼睛險些真睡過去。到了晌午,楚楠便下了朝會回來了,打了個照麵,便去裡頭換了身衣裳鞋襪。
膳房把午膳送了來,上了兩桌魚肉果菜,一桌子暖鍋。
範雪瑤瞧了瞧,幾個黃銅湯鍋,滿桌子的薄肉片,俱是被酒醬椒料浸著的,看不出什麼肉來。後來侍膳宮女一介紹,方才知曉都是些諸如野兔雉雞,野鹿麅子一類的野味兒。炭火一旺,雞湯和鮮菇湯便濃香撲鼻。這雞湯也不是尋常雞湯,而是飛龍熬成的清湯,清澈見底,鮮美異常。
“哦,今日吃暖鍋啊。”楚楠換好了衣裳,還未走到麵前便聞到了香氣。
範雪瑤一邊挾菜往鍋裡燙,一邊道:“這兔肉肥嫩的很,燙著吃再好不過了,快來嘗嘗。”將燙熟的一片色如雲霞般的兔肉往醬碟裡蘸了點調料,放到他的碗中,示意他品嘗。
楚楠坐下,挾起來便直接送入口中,果然滋味鮮美。
桌上十來盤肉片,範雪瑤各自嘗了嘗,覺得還是飛龍肉最為柔嫩鮮美,於是唯飛龍肉吃的最快。
楚楠正挾了一筷子香菇吃著,見她盤中片成飛鳳狀的飛龍肉隻剩一隻光禿禿的腦袋了,示意宮女把他桌上的那盤動了幾筷子的飛龍肉擺到她那邊去,笑著說:“你還是不愛吃禽畜的頭首。”
兩年相處下來,他漸漸發覺了她這個特點。她從來不吃動物的頭首,任是如何烹製,再美味也是碰也不碰。莫說雞鴨牛羊一類的禽畜了,便是魚頭她也是不吃的。
“總覺得頭首吃起來怪怪的,怕的很。”範雪瑤眨眨眼,把楚楠的那份飛龍肉挾了兩片丟進鍋裡。楚楠微不可察地嘴角上揚了一點。
可彆忽視了這些小細節,有時候冠冕堂皇的話說的再多,細微之處不注意,一樣盤算落空。
楚楠是皇帝,甜言蜜語得說的恰到好處,多了會逐漸減輕分量,日後關鍵時刻自然掉鏈子。好鋼得用到刀刃上。那麼平時維係熱絡的情感,使之不降溫,還日漸升溫,則要體現在這些小細節上了。
哪怕楚楠給予的東西隻是一根針,她都會表現適當,該感到歡喜,還是該平靜坦然,她早已熟稔於這些細微的地方。如何打動人心這門學問,她已是個中好手。
“你娘家是不是今日來人?”吃了兩口飯,楚楠忽然開口問道,手裡筷子上挾著一片蘑菇都忘了吃。
範雪瑤眨眨眼,似乎有點沒回過神,好一會兒才眼眸微微的睜大,眼睛亮亮的,雙頰紅紅的,很高興他會問到這些事的樣子。
“有些日子沒見了,有些想的慌。明日是我兄長的生辰,娘親便遞了牌子,近日上來一聚。我欲與娘親敘些家常,一同賜下些金銀彩緞,算是給大哥慶祝了。”
範雪瑤笑容裡有幾分女兒的撒嬌氣,叫楚楠看了心軟得不得了。憐惜她整日待在一隅之地,難以得見親人。
“既是要來,怎的不叫早些來。也能賜些酒菜,叫你們母女好生敘敘情誼。”他如此寵愛她,她又有旭兒,底氣當是十足的了。本該更加隨心所欲些的,然而她卻這麼謹小慎微的,他難免就會想,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是不是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有哪裡不大順心,才叫她這般縮手縮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