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借題發揮(2 / 2)

韋太後點點頭,雖然心裡還糊塗著,但是在宮中數十年的閱曆,令她謹慎的沒有接話。

許皇後正等著韋太後再說些什麼,好讓她順理成章地把話提出來,可誰知韋太後卻好像沒了興致一樣,就不接話了。若是平日,許皇後現在準會識趣尋個新話題,將這事兒揭過。可今天許皇後就是懷抱著這個目的來的,好不容易把話轉過來,怎麼肯就這樣不了了之?

於是少不得莽撞地自己又說道:“妾想著,張美人雖然位份不高,到底是懷著官家的子嗣,母以子貴。她既然因為膳房伺候的不得力,沒什麼食欲,那隻能給她的小廚房裡換些能乾的人,好歹把她這十月伺候好了。”

韋太後這會子總算是看出幾分來了,也不說話,隻臉上沒什麼笑意的看著許皇後,看她到底要說什麼,要做什麼。

楚楠更是表情冷漠,他是何等人物,許皇後這點小心思,哪裡瞞得住他,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猜出來七八了。側著身子,眼神微冷,警告地看了一眼許皇後,希望她適可而止,不要把話說出口了。

許皇後看到兩人這幅模樣,本就心虛,這會兒竟就有些怯了。可是她眼神亂閃,就瞥到韋太後身旁的範雪瑤,看到她霧鬢雲鬟,柳眉星眼,花容嬌媚半含笑,雖然不曾言語,眉眼也低順,不曾暗藏挑釁。可不知怎地落在她眼裡,卻是說不出的春風得意。心裡噌地也不知道就從哪裡一下子冒出火來,一股鬱氣令她渾然忘我,不顧一切地把話說出了口。

“早就聽說過,昭儀會炮製許多新巧菜式,叫吃遍龍肝鳳髓,珍饈美味的官家都讚不絕口。連帶著殿裡的小宮女都學了幾手,每每伺候官家飯食,倒把禦膳房進上的棄在一邊不用。本宮心想,既然張美人嫌她殿裡的小宮女飯菜炮製的不合口味,不若叫昭儀廚房裡的內人教一教她們,便是學一兩樣羹飯,也算她們的造化了。”

許皇後笑盈盈地說道,好端莊,好賢惠。更是將範雪瑤捧的高高的,她隨便指點的小宮女,再去指教伺候張美人的小宮女,這樣都是她們的造化。可不是高?

隻是這話,倘若傳到張美人耳中,豈會順耳中聽?她殿裡的宮女,讓你範昭儀的宮女指教,還是造化。那她算什麼?還剩下什麼體麵?便是心裡知道事實的確是這樣,兩邊人廚藝差遠了,可她又怎麼可能會真的接受。

範雪瑤聽了這話,笑容微斂,表情有些猶豫為難,顯然她是想到了,她不管是借人還是不借人,都是得罪人的事。借了,張美人不順心,根本不會感激,搞不好還會怨恨她。可不借,一來這是許皇後發的話,她身為嬪妃,不好拒絕。二來不借倒顯然她小氣,連個宮女都不舍得借人家幾日,又不是直接問你要了去。

這一下範雪瑤真是左右為難,一時不得解決之法,急得雙頰泛紅,額滲細汗。

範雪瑤心下躊躇,無計可施。為難之下,不禁向對麵端坐的楚楠望去一眼,四目相視,她又想起忌諱,飛快移開視線。

楚楠對上她的凝眸流盼,看出她心下為難,不忍她躊躇不得主意,便開口說道:“張美人食欲不振?我怎麼不曾聽說有這事,看脈的禦醫也沒有提過。怕是害喜,口味一時變化吧。雖然服侍後妃廚房的隻是宮女一流,不過當初都是在尚食局經受過一番教習的,煎炸烹煮、羹飯點心,都是內行熟手。當初範雪瑤懷著旭兒時,諸般忌口,喜好,都服侍的服服帖帖,沒有不順心的。怎麼如今張美人懷孕,就吃不下了?倘若內人憊懶,差事辦不好,伺候的不儘心,上報一聲,換人伺候。做張做致,反讓主人替她們費心,成何體統!”

許皇後原本輕描淡寫似的看著範雪瑤,等她雖然百般不願,卻不得不答應下來,誰知卻看到她向楚楠拋去個媚眼,就聽到官家開口解圍,頓時氣惱。

然而楚楠語氣雖然不重,話卻重,許皇後說擔心張美人肚子裡的孩子,他卻說同樣是懷孕,範雪瑤就什麼事都沒有,偏張美人不好。要麼是宮人伺候的不上心,要麼就是張美人故意恃子拿喬,裝模作樣。不管是哪一種,都和許皇後脫不了關係。

如果是張美人殿裡的宮人伺候不好,那麼就是六宮之主的許皇後失職。如果是張美人恃子而驕,許皇後卻把這事往太後、官家等人麵前說,那麼就是不夠明察秋毫,顯然也是失職。

許皇後聽出這話裡的意思,就急了,連忙為自己開脫道:“張美人是初次妊娠,身邊又沒個體貼人,難免惶然不安。倒不是她有意的。妾心裡憐惜她,這才想著生受昭儀,向昭儀借兩個人,去教一教張美人殿裡的人,隻把這幾個月混過去就萬事便利了。”

雖然為自己辯解,她並沒有失職。可她還是不肯放棄,仍然堅持要把範雪瑤的人要去伺候張美人飯食,下一下她的臉麵。

對於她的話。“誰不是初次過來的,每個後妃進宮時都是孑然一身,連皇後也在其中。”

楚楠理直氣壯的地反駁道,這話是事實,皇帝大婚和官宦百姓不同,不興陪嫁侍婢家人那一套,而現在也沒了古時候的媵妾,現在陪著皇後出嫁的人都是皇室安排過去,隨婚嫁之儀。所以皇後出嫁,就是孤零零一個人進宮,沒有其他人。

連皇後都沒有,其他後妃嬪禦就更不可能有了。

楚楠又道:“況且本朝恩典,許後妃外家四時八節進內省視,張美人自有其生母安慰。何須聖人憐惜她沒有體貼之人。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豈能因她區區一個美人而亂了紀律。今日是美人有孕,懶怠吃飯就要昭儀的宮人伺候,明日某婕妤懷孕,也懶怠吃飯,難道還要借我禦膳房的人伺候?”話說到最後,語氣就有些怒意了。

天顏震怒,非同小可。

許皇後不聽便罷,聽了心中慌恐懼怕,忙跪下來道:“婦人愚見,請官家息怒。此事是妾愚鈍,聽了片麵之語就虛涉空談。幸好官家真知灼見,才沒有釀成大錯。請官家容諒則個。”

自楚楠開口解圍之後,範雪瑤就避諱著,側過身子去不看皇帝和皇後。後來聽聲音不對,更是低垂頭下去,不言不語。可事情發展到這裡,她便坐不住了,悄悄站起身退到邊上。

等到許皇後跪下去,滿屋子宮人都來下跪討饒。她也不能站了,跟著跪下。眼睛偷看韋太後,祈求她出眼勸解帝後。

皇帝發作皇後,這事可不是她一個嬪妃能插口的,這種情況下,也隻有韋太後能勸解了。

韋太後接收到了範雪瑤哀求的眼神,心中歎氣,不看僧麵看佛麵。不論皇後怎樣癡笨,可便是為了夾在中間的範雪瑤,她也得勸一勸才行。否則此事一發,範雪瑤豈不是處境艱難?想到活潑伶俐的長孫,韋太後真是喜歡的恨不得含在口裡疼。怎麼舍得他的生母聲名有汙?

想了這些,韋太後便強打起精神,勸說官家道:“官家莫要動怒。此事不宜張揚,否則於皇後、於瑤娘都不利。皇後有錯,但所幸她隻是在老身宮裡這樣一說,隻要眾人守口如瓶,還可以挽回。”

楚楠氣是有些氣她不明智,為了打壓瑤娘渾然忘了體統。不過真動怒倒不至於。他這場動怒,三分是氣,七分是借題發揮,發作皇後,好敲打敲打她,讓她受個教訓,日後老實一些。於是聽了韋太後的勸說,就順著梯子下來。不過神情依然冷冷的,不見笑容。

他睨向許皇後道:“今日娘娘勸解,我便不發作你,今後還望皇後慎重行事。”

許皇後身子微微顫抖著,深深伏下去答應道:“是,妾謹記於心。”牙齒咬住舌尖,狠狠一咬,腥氣登時溢滿口腔。

*

回去披香殿的路上,範雪瑤愁眉不展,楚楠隨她一起來了披香殿,見她雖然帶著笑容,卻麵有愁色,心裡清楚大約是怎麼回事,便問她:“可是還在擔心在娘娘宮裡的事?”

範雪瑤咬著嘴唇,幽幽地睨他一眼道:“能不擔心嗎,這事皆因我而起啊。聖人今日這般損傷顏麵,叫我情何以堪……”

楚楠愛憐地撫了撫她的發頂,溫柔地看著她道:“無需擔心,這事乃張美人不懂事,聖人不察,與你有何乾係?況且此事已經遮掩過去,你隻管放寬心,牽累不到你。”

範雪瑤乖巧地點頭,貼到他耳畔悄聲低語道:“我不怕了,你也不要生氣。”聲音又輕又柔,呼吸灑在耳畔癢癢的,親昵而曖昧。

“你呀。”

楚楠無比憐愛的輕歎一聲,親了親她的臉頰,眼神柔和極了,充滿了愛意與愉悅。

兩人依偎在一起說天說地,漫無天際地說了一會兒,見到了吃午膳的時辰,範雪瑤主動說道:“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我這兒在用素齋,淡飯黃虀,滋味寡淡,官家怕是要吃不慣。”

楚楠還摟著她不起身,滿不在乎的說道:“不要緊,禦膳房會送齊全的膳食過來。偶爾吃一吃素齋,也彆有一番趣味。今日我有閒,前幾日你都在抄經書,也不曾好好說句話。今日你就暫且歇一歇,吃過午膳睡個中覺,我們說會子話。”他語氣肯定,顯然是打定了注意今天要留下來。

於是範雪瑤也就知情知趣的不再賢惠的勸他離去了,吩咐廚房用心烹製飯菜,因著午飯還有會子才能好,便把之前做的針線活計拿出來繡著玩兒,打發這段時間。

楚楠去看了看正在小憩的兒子,看後順手從書櫥裡隨手抽了本書出來,一看,竟不是印刷的,而是手寫的,字跡還很熟悉。翻了兩頁,便認出是範雪瑤的字,再看內容,寫的竟然是神怪傳說。原來這書是素紙寫成,然後紮釘成冊的。

楚楠頓時大感興趣,便把書拿到榻上,一邊靠在範雪瑤身上,一邊慢慢翻著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