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大過錯,但他繼位後,並不打算繼續重用他,早有心將他降職,再以自己提拔起來的,更有能力,品性更好的官員補位。
楚楠見她因為娘家的事病的這樣厲害,不免有些憐憫。他當初的確是因為她的家世才會將她封做婕妤位,但完全沒有想過貶了她的父親,然後就此冷落她,降她位份。
這些都是前朝的事,與沈青鸞一個閨閣女子無關。
吩咐禦醫儘力醫治她,楚楠又去看望了沈青鸞,隱晦地暗示隻要她安守本分,其他的事情就不會動搖她婕妤的地位。他想,沈婕妤知書達理,該是聽的懂他的話的。又賞賜了一些東西,希望能安撫到她。
沈青鸞的確聽懂了,但她並不滿足,她從楚楠的行動中得到了錯誤的認知,她第一次這樣被楚楠關心,令她錯誤的以為她可以利用自己的病,讓楚楠更加憐惜她。從而打消貶謫父親的主意。
她淚水漣漣,哀怨地望著楚楠道:“妾生了這病,得了官家這些賞賜又有什麼用呢?既治不了病,也並不能解妾心裡的憂愁。真正能治妾病的,就隻有官家呀。”
楚楠聞言,眉頭淺淺地皺起,眼中的溫和之色淡了。
沈青鸞淚水盈滿了眼眶,並沒有看見楚楠神態的變化,如果她善於察言觀色,就會知道楚楠現在已經不耐煩了,他並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但是她沒有。
“妾父親自入仕以來,兢兢業業數十年,於朝廷就算無功,也該有苦勞。官家……”沈青鸞含著眼淚,嬌滴滴的喚了一聲,正想直言讓楚楠保住她父親的官位。
她心想自己都這樣病重了,官家特地來看望她,可見對她並非無情。可她卻瞧錯了楚楠,先不說楚楠來看望她不過是憐憫她的處境,想要給她點安慰,可她卻仗著這點,貿然乾涉前朝官員的升遷貶謫之事,這就觸犯到楚楠了。
楚楠站了起來,臉色有些陰沉,這下子沈青鸞再淚眼模糊,也能感覺出來他不高興了。
沈青鸞心跳的砰砰的,手都在打顫,指尖冰涼。她小心翼翼地喚道:“官家?”
“這些政事不是你該提起的,你堂堂參政之女,這點難道還要彆人提醒嗎?禦醫說你病由心起,心事過重。你病一直好不起來,為了讓你好好養病,以後不必見外命婦了。”
沈青鸞大驚失色,顧不得裝出十分虛弱的樣子,急忙撐起身子探手出榻外,可楚楠站的原就離榻很遠,她抓不到,隻揪住衣襟哀聲道:“官家是要逼妾死嗎?”
楚楠聞言,驀然動怒,沉聲道:“既如此不識好歹,你自便罷。”說罷,大步往外走,半途中看見桌上還放著自己賞賜的珍玩、補品和金銀彩緞,覺得自己一腔好意都被糟踐了,沈婕妤哪會稀罕這些東西。頭也不回的甩袖離去。
沈青鸞頓悔失言,焦急呼喚著“官家,官家”,可楚楠果真就這麼走了。沈青鸞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連衣襟散開露出了半截小衣都沒意識到。
而伺候她的宮女們早在爭執最初的時候就跪了一地,她們內心和沈青鸞一樣惶恐不安。覺得從此往後她們的主子彆說獲寵了,恐怕該是被徹底打入冷宮了。
楚楠惱怒之下從沈青鸞殿裡離開,上了鑾駕,內侍張清安問他起駕去往何處,他沉默了一會,道:“去披香殿。”
範雪瑤聽說楚楠去了沈青鸞殿裡,並不在意,她是知道沈青鸞生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楚楠並不是冷酷無情的人,雖然他對沈青鸞沒什麼感情,但畢竟是他的後宮,而且出身高貴,於情於義,他去看望都是很正常的事。
最近楚煦迷上了吃甜湯,每天都要吃一碗,膳房用各種果子燉成甜湯,用大冰盤盛了送來。範雪瑤見甜湯燉的好看,甜甜的香氣怪誘人的,於是也盛了一碗陪著楚煦吃。兩人都是不能吃太冰的人,把甜湯取出來,放到寒氣散了一半才開始吃。果然香甜可口,吃下肚,整個人都覺得涼爽了。
正慢慢吃著,就聽見外麵有聲音,動靜還不小,忽然間曉月一路急急過來說道:“娘子,官家來了。”
範雪瑤放下甜湯,接過清茶漱了口,就起身去接駕,不待出殿門,就見楚楠大步流星過來,跨過門檻,拉住範雪瑤不叫她屈身行禮下去:“你身子重,彆見禮了。”說著,拉著範雪瑤的手往裡麵走,見榻邊小幾上放著冰盤,說道:“在吃冰盤?”過去一看,大大的玻璃盞裡盛著好多果子切的塊,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甜甜的香氣。
“是甜湯,官家也吃一些,剛從外麵進來,日頭曬的身上燥燥的,吃點子解解熱意。”範雪瑤說著,就又盛了一碗,因為楚楠不大愛吃甜的,所以糖水盛的不多,把鮮果塊和燉的軟爛的銀耳多盛了點。
楚楠心裡積著燥鬱之氣,接了碗,三兩下將碗裡冰涼涼的甜湯吃下肚,並不說話,把碗往桌上一放,長長的呼了口氣。一低頭,就看見楚煦依偎在範雪瑤身畔,黑亮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偷瞄自己。
也許是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比較敏感,楚煦雖然沒有讀心術,但是也察覺到了楚楠周身的氣氛和平時不同,不敢肆意。
楚楠意識到是自己嚇著孩子了,後悔把不好的情緒帶到範雪瑤和孩子麵前來。歉疚道:“旭兒,嚇著了?來,讓爹抱一抱。”伸手就去抱楚煦,楚煦揪著範雪瑤的衣服躲了躲。
範雪瑤摸了摸楚煦的小腦袋,柔聲哄道:“沒事的,爹沒生氣,爹最喜歡旭兒了。看,爹是不是在笑?”
楚楠配合的露出滿臉笑容來,楚煦小心翼翼瞅了兩眼,見又是平時的那個爹了,才鬆開緊緊揪住的娘親的衣服,向楚楠伸出小手。
“看你還躲,這不還是到我懷裡來了!”楚楠哈哈笑了,把長子抱著站在自己膝腿上,上下顛了顛。“噯喲,好小子,吃的什麼,這麼沉!”
範雪瑤橫了他一眼:“哪裡沉了,是你好久不曾抱過他,上次抱都是多久前了,所以你才覺著沉。”
“男兒郎怎麼好整日抱他。”楚楠淡淡說道,短短的幾個字,卻包含了他內心對這個長子寄予的厚望。不抱他,並不是不愛這個兒子,而是不想從小狎昵慣了,等楚煦歲數長大了點,會沒有辦法迅速接受皇室教育。
範雪瑤聽出來他沒說出口的心意,心裡想的更多。動容且有些無奈地說道:“他還這麼小,你就想到那麼久遠的事了?要知道,人活一輩子,可沒法重頭來過的。”現在孩子小,你端著,但小孩子是見風長的,眨眼就長大了。到時候父子之間講禮,再想親昵也不像樣了。
“他畢竟不是外麵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子,又是長皇子,身份不同他人。”這樣的身份,是注定無法輕鬆的。他總不能為了自己這點拳拳父愛,而去耽誤孩子的成長。
範雪瑤看著他抱著楚煦,明明這麼喜愛,卻要忍著不去疼寵,與楚煦親昵,一副這是必要的犧牲的樣子,既同情又覺得他傻乎乎的有點可愛。
“缺失的時光,今後也補不回來。你現在隻想著將來怎樣,為什麼不著眼現在?等他要講尊重,端正,起碼還有幾年。在他小時,心疼愛護他,當他長大了,再拘束管教他。這才是為人父母者的正途。”
楚楠沉默了一會,往範雪瑤身邊靠近了一些,低聲和她說道:“旭兒,原就比旁的孩子更叫我重視。他又是這樣玉雪可愛,我怕自己鐘愛極了,將來會不忍心管教,以至於叫他荒失學業,成不了器。倒不如現在就守著底線,叫他知道我是個嚴父,以後才好管他。”
範雪瑤聞言,愣怔了一下,旋即撲哧笑了。
“你這樣,倒好似初次做人爹一樣,怎麼這樣傻傻的。”
楚楠麵頰泛紅,被打趣的有些窘迫。羞惱地把範雪瑤的小手握在掌心裡,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範雪瑤笑嘻嘻地求饒,湊到他熱熱的臉頰上唧唧親了兩口,鬨過了才慢慢說道:“為什麼一定得是嚴父或者慈父二選一呢?兩樣都是就不行嗎?在孩子小的時候,愛撫疼惜,大可暢享父子的天倫之樂。等他漸漸曉得事了,再逐步教他道理,學問。這是一個過渡,時間的流逝。疼愛孩子,和教育孩子,並不是矛盾的。”
徐徐說著,範雪瑤輕輕撫摸楚煦的腦袋,含情脈脈地看向楚楠:“等他長大了,要是他頑劣,不堪訓-誡,官家不要驕縱、溺愛他。該罵的罵,該罰的罰。玉不琢不成器嘛。隻是罵過、罰過了,還需記著你們是父子,不要對他失望而放棄他。這樣就是極好極好的爹了。其他的,就要看這個孩子自己的了。”
這席話仿佛醍醐灌頂一般。楚楠聽在了心裡,深深動容,抱住楚煦的手也不再猶豫,而痛痛快快地將楚煦柔軟稚嫩的身子抱在懷中,然後左臂一伸,將範雪瑤也給攬在了懷中。
歎氣道:“這孩子生在你肚子裡,真是他的福氣。你如此有智慧,如果是個男兒郎,隻怕也該是我的一大賢臣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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