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這批良家子並非全部都是平民家的小娘子,也有少許出身官宦人家,不過家裡官位都不高。真正出身高貴的,該是直接冊封妃嬪接進宮來了,不會從預備宮女做起。
她們心裡想法太多,然而範雪瑤自己知道,她是不可能挑她們的。挑去乾嘛,沒得膈應人。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些官宦之女進宮,可不是圖做宮女、做女官的。她們真正想當的是楚楠的妃嬪。她把人選進自己殿裡,說是伺候自己。結果人家心裡都是想方設法勾引楚楠。怎麼想都是給自己添堵,何苦來哉?
女官在想她會不會挑官宦之女,而這些官宦出身的小娘子也在想,自己會不會被範雪瑤選中。她們肯定是想要更好的起點的,但是這次選宮女,官家沒事先把她們擇出,這種做法令她們心裡沒底。不禁懷疑,難道官家沒打算臨幸她們?
如果是這樣,那她們倒不如被這位昭儀選中,去到她的殿裡做個宮女,總比去彆處強。哪怕是皇後的中宮呢,也不如她的披香殿強。官家去披香殿的次數之頻繁,中宮拍馬也趕不上。
她們做了披香殿的宮女,能更多的在官家麵前露麵。隻要被官家看上,她們一定好好表現,爭取得到妃嬪的名分。
範雪瑤審視了一番這些預備宮女,她首先將那些野心勃勃,一定要做妃嬪的女子篩去,其次太過懦弱奴性的也不要。漫長的觀察過後,範雪瑤點出了六人,讓她們從人群中走出來,意思很明顯了,這六個就是她選中要填充使喚宮女空缺的人了。
女官和內侍打量這六人,他們是負責管教這些預備宮女的,對她們的出身和自身能力都很了解,所以見是這六人,心裡就很奇怪,這六個人,無論是相貌、技藝、出身,都並非最出眾的。他們不明白範雪瑤是憑什麼標準挑的這六人的。
女官擔心範雪瑤挑了這六個並不算最好的宮女回去,會讓官家質疑她們慢待這位寵妃,趕緊勸道:“昭儀要不要再看一看,這六人雖傑出,可資質不算最好。”
想到範雪瑤的身份,她袖中手指露出半截,指向宮女列中一人道:“這位李玉娘,她擅長梳頭盤發,性情穎慧……”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觀察範雪瑤的神色,判斷她中意不中意自己舉薦的人。
範雪瑤看過去,這李玉娘的確很擅長梳頭,此刻她頭上梳的頭發,雖然和眾人一樣都是雙環髻,卻非常用心的變了形,編的發很精致,梳的齊順,就連綁發的紅繩的紋路都是整齊的。
聽見女官提及自己,李玉娘趕緊向範雪瑤行了個禮,小心地半抬頭,將自己精心梳出來的發式展示出來。
她對自己梳頭上的技術很自信,但是對自己會不會被看中。畢竟這位可是範昭儀,備受官家寵愛,在宮中風光無兩。怎麼想也不缺巴結討好的宮人,她比的上那些全心鑽營梳頭的人嗎?李玉娘心裡沒底。她懊惱自己怎麼就是宮人出身,以至於隻能梳環髻,不能做太超過的變化。可如果她不是宮人出身,那麼也用不著用梳頭來巴結這位範昭儀了。
範雪瑤略頷首,並不做聲。
女官猜想她沒看上,又要介紹下一位。範雪瑤卻擺了擺手道:“本位看這六人挺好,有什麼不足之處,叫大宮女帶著教,一陣子也就出來了。就這六人了罷。”臉上沒什麼猶疑,顯然是已經決定了選擇。
見狀,女官就是心裡忐忑,也隻能應承下來,讓女史帶這六人去收拾衣物,送去披香殿。
聞言,預備宮女們知道自己落選了,失望的長籲短歎,把脖頸伸的長長的,希望範雪瑤能夠回心轉意。直見範雪瑤上了小輦,在宮人的擁簇下離去。事已至此,她們也隻得認命了。
失落的宮女之中,張秀兒留的長長的指甲抵著掌心,麵上一片平靜,心裡卻翻江倒海一樣。
她沒被範昭儀看中!怎麼會?怎麼辦?難道隻能去侍奉什麼婕妤美人嗎?她們自己都難以得見帝顏一麵,她又要怎麼樣才能在那少少的時候把官家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感到前途渺茫,張秀兒一陣慌恐。
這時候,張秀兒還不知道,楚楠寵幸妃嬪的方法都是召幸,也就是召喚嬪妃去侍寢。到時候自有內侍、女官去接受召妃嬪,隻可能有一二貼身的侍女護送,可也進不去寢宮,最多在下房處等候自己侍奉的妃嬪侍寢完畢。
這種情況下,就算她成功得到妃嬪的寵愛,做了貼身侍女,也幾乎是沒可能見到皇帝的麵。更彆提獻媚邀寵了。在皇帝宮中膽敢放肆,哪怕流露出一絲的意圖來,也早就被拖下去了。
整個後宮,也唯有許皇後和範雪瑤可以叫楚楠踏足自己的寢殿。前者是中宮皇後,地位不同。對皇後,召幸過於輕佻了。
而後者則是楚楠的心愛人。他更願意到她的寓處,她的世界,被她的氣息包圍,親身經曆她平時的生活,享受美好的氣氛所致,自然而來的歡愛。而不是意圖直接,□□裸,冷冰冰的召幸。
等到張秀兒知道這個中區彆,她才會真的絕望。
“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這可不是說假的。
回到披香殿,範雪瑤直接就進了後殿,扶著畫屏小心坐上榻,舒服的歎了口氣,道:“真不值得,挑人的時辰也不過兩刻,可為了這兩刻,梳妝打扮,來回奔波,費了這許多功夫。”
畫屏知道她更多的是抱怨梳妝打扮,過程繁瑣,便笑嘻嘻地說道:“就是為了這兩刻,才要梳妝打扮呀。好叫他們瞧瞧我們昭儀的風采。彆什麼野花、野草的,都敢以為自己貌若天仙了。瞧見昭儀,她們就該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根底了。”
巧巧掇來一盞走前沏好涼著的清茶,笑著遞給範雪瑤,一邊道:“瞧著那些小宮女,倒想起咱們初進宮的時候了,那時候我們較她們還小許多呢。可是步步小心,姑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頭,生怕挨打。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出一口氣。哪有她們這樣大膽,在昭儀的麵前,還敢擅自張頭探腦。”
月嬋接話道:“我們在姑姑手下受了多久訓教,吃了多少苦頭,她們才多久,不過學了個樣子罷了。且瞧著吧,像今兒這樣子下去,她們還有的苦頭吃。”
範雪瑤喝了涼茶散去在外麵轉一圈惹出來的燥氣,舒了口氣,想看看兒子怎麼樣,可身上懶的很,不想動彈,畫屏給她捏肩捏的可舒服了,就對月嬋道:“去瞧瞧大皇子在做什麼呢。”
月嬋“喏”了一聲,就穿過槅扇,往東梢間去了,隱約聽見她與人說話的聲音,須臾回來道:“乳娘她們在屋子中間鋪了竹席,叫大皇子在上麵玩兒著,我過去時,大皇子正拿著娘子用羊毛做的那幾個人偶耍著。”
興許皇室普遍認為玩物喪誌,因此宮裡供孩子玩的玩具少之又少,適合楚煦這樣二歲左右小孩玩的也就是布老虎之類的。楚煦早玩膩了。所以範雪瑤就領著宮女們做了一些羊毛氈玩偶,然後按照設定的不同的身份做了許多衣服,還有小狗小貓小鳥之類的動物布偶,讓楚煦自行玩耍,可以鍛煉他的認知能力和創造、幻想力。
月嬋問道:“要不要把大皇子抱過來?”
“算了,就讓他玩兒著罷,過會子就該用午膳了,就不折騰他了。”範雪瑤搖頭,她是很心愛旭兒,可還不至於一時半刻的都離不開。
範雪瑤歇了一會,就起身去更衣。在外麵的時候不得不穿的莊重得體,但是在自己殿裡的話,她喜歡怎麼舒服怎麼來。把那扣身的緋紅色紗褙子換下,重新換成了件白底緣金絲繡花紅錦地衣襟的褙子,寬鬆的。殿裡比殿外涼快,穿件褙子剛剛好。
到梳妝台前坐下,畫屏和素娥手腳利落地服侍她拆卸首飾,等到一件件大大小小的飾物被拆卸一空,畫屏就要將盤發的簪子也取下來,再把發髻散開來,給她通通頭。
“發髻就不拆了,早上抹了那麼多頭油,堆在頭上怪油膩的。一會吃過午膳,就準備熱水、家夥伺候我洗一洗頭發罷。”範雪瑤攔住她道。
畫屏勸說道:“有道是:飽不洗頭,餓不洗澡。這會子既然沒事,不如現在就準備家夥洗了吧。”
範雪瑤自打懷孕後,人就憊懶許多,她也知道飯後洗頭不好,這話還是她說與畫屏她們知道的。隻是她現在人懶的慌,就是不想動。想拖到之後吃完飯要睡午覺前再洗,洗完就倒榻上睡覺,豈不舒服快哉?
但是畫屏都這麼說了,她也隻得點頭答應了。
“也好吧,那你們快些準備。”
畫屏她們便去準備洗頭的家活,範雪瑤洗頭是很麻煩的事,隻是擦拭的布巾就有二十條,這些布巾是專門用來洗頭發的。雞蛋、花露等都是現有的,但洗頭用的木槿葉子汁要現摘現搗,熱水也要不斷燒,至少要好幾大桶,要保證提過來的是滾燙的水。
範雪瑤在榻上照著棋譜擺著棋局,就見小金、小紅抬著個刻花大銀盆進來。這銀盆呈橢圓形,比普通的盆深的多,這樣的盆她們抬進來兩個。然後又用托盤,將布巾、搗好的一盆木槿葉子汁、銀碗盛著三顆雞子、茉莉花露油、粗齒牛角梳等掇了來。
小金和小紅來來回回好多趟才把洗頭家夥備好,在地上鋪好防水的油布,又抬來範雪瑤洗頭、按摩時用的小榻,凳子等家夥鋪置好,粗使小宮女已擔來茶爐房裡燒好的熱水。
小紅來請範雪瑤:“娘子,可以沐發了。”
範雪瑤便起來,移步到屏風後,躺上小榻。小榻不過一人寬,頭高腳低,頭的那邊放著銀盆。範雪瑤躺上去,沛玲伺候她拆了發髻,然後用牛角梳梳通了,不輕不重的梳了會頭,這才開始洗頭。
小金、小紅司沐浴事,而畫屏、月嬋、素娥等人在邊上打下手。小金捧著範雪瑤梳的整齊順滑的烏絲,小紅先用半桶涼水兌了小半桶熱度適宜的水,用水瓢舀了一勺,慢慢從範雪瑤額頭處往下澆。
溫水順著額頭流過頭皮,打濕烏發,最後落在銀盆裡,盆底放了一塊布,水淌進去而沒有聲音。
範雪瑤閉目養神,享受著宮女們的服侍。
先用雞子白打散了洗頭發,雞子白既能去垢脂,又能治頭發乾燥,使頭發順滑。洗完後,再用木槿葉子汁重新洗。
洗完頭後,小金扶著範雪瑤的脖子,將她的頭部上方放進溫水中,讓微熱的溫水浸沒頭皮和頭發。做完這些,小金手停住,小紅看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唇,往側邊退開。
小紅走上前,將在溫水中浸過,泡的柔軟而熱乎的雙手撫上範雪瑤的頭部。按摩頭部的手法她比小金更好,所以一向這一個環節都是她來。
小金私底下學了許久,覺得自己不比她差了。但一直以來都是小紅給範雪瑤按摩頭皮,又沒出過岔子,她沒有好時機自薦。每每都在最後讓出位置。
小紅按摩的手法的確過人,按著按著,範雪瑤隻覺得舒坦的昏昏欲睡。
擦到頭發半乾時,小紅取過一旁的罐子,揭開來,香氣撲鼻,那裡麵盛的是茉莉花露油,滴了幾滴在手上,雙掌相互摩擦熱了,才以指為梳,將那薄薄的花露油抹在頭發上。再用剩下的布巾擦拭,等二十條都用了,範雪瑤頭發也乾的差不多了。
花露油不多不少,既不會油膩膩的,還能滋潤頭發,讓頭發又黑又亮,還會散發出淡淡的芳香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