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回去了。
矮矮的木屋,大塊的石頭砌成的籬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指甲縫裡帶下來了兩絲腐肉。這是生病了吧,他不太確定。
死人不會動的,他應該還沒死。
肯定是病了,卡恩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想著，沒死就會熬過去的。
不用看病，也不用買藥,他還能乾活。
即使說服了自己，卡恩也知道自己這樣很恐怖，他編了個漁夫帽,儘可能擋住自己的皮膚,沿著月色敲響了家裡的門。
“誰,卡恩嗎？”婦人聲音飽含希翼，她儘可能放輕動作,女兒哭鬨著要爸爸才睡著,再吵醒她自己還得頭疼。
婦人在開門的時候聞到了強烈的刺鼻性氣味,就像腐爛了死魚肉,她有些害怕。
“梅麗莎。”卡恩現在也就三十,他應該健壯飽滿，但過多的操勞讓他早早的衰老，他壓低聲音，“小麗薩應該睡了吧。”
梅麗莎立即開了門,她眼睛被刺鼻的氣味衝出了兩滴淚，看到漁夫帽下麵慘淡甚至已經長出了些許綠毛的臉，她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回來啦，你去哪了。“
妻子抱怨晚歸的丈夫，“小麗薩哭過好幾次了。”她側開身子讓卡恩進去，“吃了嗎，晚餐還有剩的，要不要給你熱一下？”
卡恩摘掉帽子，帽簷卡掉了些腐肉：“吃過了。”他把帽子往後藏，笑容憨厚，“老爺們都是好人。”
梅麗莎關好門：“睡吧，明天還要乾活。”
卡恩鬆了口氣：“好。”
他怕妻子會催他看病，家裡本來就不富裕。
能省就省吧，男人沒必要看病。
漁村就是漁村，不是指特彆的村落，而是指所有靠打魚為生的人家。他們的家產就是破屋破船破漁網，修修補補總能用的。
卡恩消失了好幾天才回來，再出來時他總是包的嚴嚴實實的。有人跟他走近了還會聞到臭味，但沒人在意這點，卡恩變厲害了，他能帶領大家打到好多魚。
前天凱裡掉下去還是卡恩把他救上來的。
之後就更沒有人議論卡恩臭臭的事情了。
梅麗莎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鄰居們的友好態度讓她願意把自己家打到的魚多分出去一些。
鍋裡翻滾著奶白的魚湯，這個月他們抓到了許多沒見過、長得奇奇怪怪的魚。也許是吃得飽了，梅麗莎竟然胖了點，唯一令她憂愁的是卡恩不吃也不喝，就連生魚片也不吃。
卡恩拎著漁網回去，如今他力大無窮，以前做不到的事現在能輕鬆地做的很好：“梅麗莎。”他看著臉色紅潤的妻子，由衷地感謝自己的怪病，“小麗薩呢，今天有特彆嫩的魚肉。”
梅麗莎幫卡恩驅趕蒼蠅：“玩去了，過會就回來了。”
卡恩笑嗬嗬的，他把魚放下：“我去外麵等吧。”
他身上臭，會把魚湯的香味蓋過去的。
小麗薩回來了，她旋風一樣撲進卡恩懷裡：“爸爸，爸爸。”
卡恩接住小麗薩玩她最喜歡的轉圈圈，小女孩立馬咯咯咯的笑起來。轉了七八圈後，他把女兒放下：“媽媽在等你吃飯。”
小麗薩四五歲，眼睛大大的，她抽了抽鼻子：“爸爸，你什麼時候能不臭啊，我還想跟爸爸一起睡。”
梅麗莎這時候推開門：“麗薩，快進來洗手。爸爸累了，讓他休息會。”
卡恩也催促道：“去吧。”
女兒蹦蹦跳跳的進去了，卡恩想，如果隻是臭了就能養的起家，他寧願一直臭下去。
卡恩今天其實還撈到了一種魚，老爺們應該喜歡吃。
魚還在張嘴，長約一點二米，背鰭發藍，幽光粼粼，金槍魚，藍鰭金槍魚。
雖然妻子不希望自己去碼頭，卡恩還是想去，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他跑的快，力氣也大，再說上次生病還是件好事。
紮克力他們都嫉妒他，隻不過臭了一點，能生怪病簡直再好不過了，他們還希望卡恩的怪病會傳染，這樣他們也能像卡恩一樣養家了。
背著四百斤重的魚，卡恩來到了碼頭，他包裹的嚴嚴實實，老爺們不喜歡他身上的氣味，這回他還學聰明了，找了個偏僻一點的地方擺攤。
好在這麼大藍鰭金槍魚非常顯眼。
女人捂著鼻子：“怎麼賣？”
卡恩想了想，壯著膽子叫價：“兩枚銅幣。”
女人明顯有些意外：“幫我送家裡，我給你十枚。”
檢漏了，這些漁民們明顯不知道它真正的價值，看品相都值得一枚銀幣……不，兩枚。
卡恩沒想到女人還會主動加價，他背起魚：“您真是個好人。”他感激道，“不過十枚太多了，兩個就好。”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板著臉：“快點。”
卡恩背著魚送到了女人家裡，然後他得到了二十枚銅幣，沉甸甸、黃晶晶。他不想要的，但是女人拿著掃把把他趕了出來
他讚美道，真是善良的人。
卡恩去了麵包店，他緊緊的攥著銅幣，買了約六寸長的麵包後，他還剩下三枚：“請問？”
店員注意這個怪模怪樣的男人已經很久了：“有事？”
男人異常靦腆溫順，他指了指櫥櫃了顏色鮮亮的彩帶：“那個怎麼賣？”
小麗薩戴上一定好看。
店員第一次遇見要禮盒包裝帶的：“你要的多嗎，少的話我可以送你點。”
卡恩驚喜道：“是嗎？謝謝您。”
店員本來要拿一截現成的黃色的，但見到男人盯著粉色的那卷就拿剪刀減了點：“拿去吧。”
卡恩千恩萬謝的謝過了，他堅持留下兩枚銅幣，店員又拿了兩顆糖給他。
這絕對是最美好的一天。
卡恩忍不住咧嘴，他可以打魚，打更多的魚，以後的日子一定會更好。
雖然聞不到，卡恩感受著麵包的柔軟，這一定是香甜的，應該還帶著奶味。
小漁村沒人舍得點燈，靜悄悄地一片。
卡恩沒在意：“梅麗莎，梅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