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距離南域的另一邊,隔著遙遠大地的深淵另一側。
一隻北域的獸型異種正戰戰兢兢地匍匐在兩個人形之前。
獸型異種:“之前從其他地域來的鬨事族群截至昨天已經被降服了,它們要求歸入我們北域的麾下。”
“還沒出手就已經結束了。”說話的人形存在有著惡魔種標誌性的俊美容顏,一雙尖耳,眼角抹開猶如眼影的緋紅,語氣玩世不恭道,“真無聊,最近的北域也太和平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做出思考的樣子,隨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道銀色的身影——啊,對了,是從那個人出現以後開始的吧……
緋紅惡魔不由神情一頓,半晌低低地嘖了一聲,不知為何顯得越發沒有興致了。
獸型異種望著肉眼可見萎靡下去的惡魔,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一棵蔫巴巴的植株,而現在這棵植株正在委屈地叫囂著:“已經一個月沒人給我澆水啦,還不理我嘛!再不理我我就要死掉了,理理我嘛!你理理我嘛!”
獸型異種被自己的腦補刺激的一個激靈——哦,不,偉大的惡魔種怎麼可能露出這樣可憐兮兮的模樣?!一定是他自己有問題,被發現這麼失禮的腦補一定會被殺掉的吧!
沉默下去的緋紅惡魔並沒有關注獸型異種的反應,倒是另一名氣場更加外放的青眼惡魔居高臨下地望了獸型異種一眼。
青眼惡魔有著惡魔種中也少見的高壯身軀,他雙手抱臂,露出虯結的胸膛沉聲道:“那就依照之前那幾批歸順者的方法安置,如果有其他人中意就優先編入祂們的部隊吧。”
其他人……獸型異種反應過來,哦,說的是其他的惡魔種大人吧。
北域的惡魔種結成聯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對於生活在過去無比混亂年代的獸型異種而言,至今還不能完全習慣。
更不要說現在北域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些惡魔種在侍奉著同一位主人。以前倒還有一些存在感微弱的低階異種有幸見到過那位大人,但現在那位大人似乎出去執行什麼不得了的大計劃了……至少阿隆佛斯大人是這麼說的。
那位傳說中的大人對獸型異種而言太過遙遠,但並不妨礙它對其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的憧憬!
不知道那位大人什麼才能回來,至少……好讓北域的生靈正式認識一下它們的無冕之王啊……
“嗯?”就在這時,兩名惡魔種突然抬起來頭。
緋紅惡魔驀地動了動唇,“你有沒有感覺到……”他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又難以置信的感覺。
仿佛走在路上突然被百億彩票砸中一般,尾音如同軟綿的腳步一樣飄忽。
一旁的青眼惡魔同樣神情驚愕,但他飛快回過神來,不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不會有錯的!契約的感應非常遙遠但也非常清晰!”
緋紅的惡魔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在獸型異種看瘋子一樣的視線中,瞬息變成暢快又狂肆的大笑,“阿隆佛斯消失了這麼久,他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我就知道那個人一定還在深淵!”
“南方……莫非是那片被死河隔開的領土。”青眼惡魔迅速地冷靜分析,甚至連路上要打幾隻不長眼的怪都規劃好了,“惡魔種能夠渡過死河嗎……”
忽然狂風中傳來一聲長嘯。
獸型異種驚恐抬頭,就見一隻身長千米不止的赤色巨蛇從深淵上空飛過。
赤色巨蛇身纏紅煙,背生雙翼,每一片鱗片都像火一樣在燃燒。一瞬間,深淵原本暗紅的天空似乎都被燎原的火焰肆無忌憚地點燃,可謂聲勢浩大。
“紅煙巨蛇!”獸型異種立馬認出來,那赫然是北域另一位高位惡魔大人的坐騎!
它凝眸定睛,果然在巨蛇的頭部上看見了一道佇立的身影。
“那家夥動作真快!”緋紅惡魔按上眼角,“這段時間他足不出戶,還真有幾分高高掛起的樣子。”
可惜,破功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情。
如果是往常,喜歡搞事的緋紅惡魔一定要把對方攔下來,好生嘲笑一番。然而他現在心緒起伏之激烈未必比對方好多少,還是彆給彆人看戲了。
於是下一秒,緋紅惡魔朝外一揮手,驀地從原地消失,“先走一步。”
那聲音的餘韻消散在風裡,隻剩下被留下的獸型異種和青眼惡魔麵麵相覷。
青眼惡魔朝獸型異種露出了一抹鼓勵性質的微笑,沉穩靠譜地點了下頭,然後也瞬間跑路……
最終留在原地的隻剩下獸型異種,它懵逼地眨了眨眼,又動了動蹄子——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總覺得整個北域的大地都在微微震動。好像有無數龐然大物正驅趕著千軍萬馬,向遙遠的另一端進發……
所以和平什麼的果然是錯覺吧!
……
深淵南域。
對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眾人而言,這依舊是一個嚴肅的戰場。
巨人捂住胸前的傷口,大口喘著氣,“你不可能……你不可能能出現在這裡……”
話音未落,死河中忽然激蕩起洶湧的潮湧。
空氣中淡淡的死氣瞬間增多,甚至肉眼可見地能夠捕捉到漆黑的死氣。
這些死氣交織纏繞向這裡最純粹的人類,就像死亡本能地擁抱生命,渴望鮮活熾熱的生機一般。
這反應是何其劇烈,迅速。
一眾巨人見狀不由大笑起來,仿佛這下子他們被銀眸青年雷霆般擊碎的意誌,才能勉強重新拚湊起來。
“果然啊,異世界的生命是無法在這裡生存的!”
立於空中的陸糜身側纏繞上繚繞的黑霧,遠遠看去,便仿佛死河伸出的鎖鏈要將他拖拽向河流的懷抱。
鬼麵少年曾經見到過無數想要以肉/體強渡死河,卻被吞噬得一乾二淨的殘軀,如今見到這無比相似的一幕,他不由心中一慟。
又一次,有活生生的生靈要被這條河流帶走了……明明這個人是最擁有希望的那一個,卻要因為這樣可笑的原因……這大約會成為少年此後一生的憾痛與夢魘。
然而,被所有人靜候吞噬的銀眸青年卻神色淡定。
“可以嗎。”陸糜突然望向一旁的妖精種。
金銀異色瞳的妖精點了點頭,如同聖堂中虔誠禱告的信徒般安靜又平和,“我願意把一切奉獻給您。”
“嗚哇!”左法、右法猛地捂住眼睛,隻留下一道小小的縫隙,“我不敢看!”
要說陸糜進入南域當然不是毫無準備的,早在踏進門扉之前,也就是在那段巨人們久久等不到回信的時候——
他其實正在跟妖精種交換名字。
“不奢求您為我們奪回故土,隻希望您能解救我在巨輪上的同胞們。”異色瞳的妖精跪坐在他麵前,沾染斑駁血跡的金飾在腳腕輕輕搖晃,有一種近乎聖潔的殘缺美感。
他望著眼前的人類青年,卻宛如信徒在仰望神明的神像。
不奢求得到回應,隻是訴說便仿佛得到了救贖一般。但這其實是一種相當病態的依附。
“我的夥伴都在那裡……那本是我的職責。”
然而實際上,從小他就沒有玩伴,認識的人都已經在屠戮中死去了,留存下來的都是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