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條彈幕(1 / 2)

起先,在夜宴上看到那顆石子,顧休休沒有多想,還以為是有人藏在北宮裡想刺殺四皇子。

如今細細想來,北宮守衛森嚴,更何況那顆飛來的石子並沒有裹挾著殺意,要真有人想暗殺他,又怎麼會用一顆石子,朝著他的手臂上打?

要打也應該是往要害死穴上打才對。

更何況,夜宴上與今日老夫人院中都在場的人,似乎也隻有……太子殿下?

顧休休腦袋裡,隱約浮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但很快又被打消。

先不說太子殿下為何出手相助,便說他一個病懨懨,隻有三個月可活的將死之人,有避人眼線,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如此精準地拋出石子的能力嗎?

那拋石子的人顯然內力深厚,已是能與她父親永安侯相提並論,且不相上下。

但如果拋石子的人不是太子,那還能是誰?

顧休休一整個糾結住了。

難不成,就像是彈幕說的,vr鏡內測時卡出了什麼bug,不光讓她看到了讀者的彈幕,還順帶給她冷卻出一個能在危險時刻憑空拋石子的被動技能?

她沒能糾結太久,身後冷不丁冒出一道雄厚的男聲,嚇得她如同受驚的貓,險些蹦起三尺來。

“豆兒,你杵在這裡做什麼?”

豆兒是顧休休的閨名,起得似乎有些潦草,但相比起她長姐宸妃的閨名花兒,又或者她兄長幼時的乳名狗兒,她覺得自己的閨名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永安侯看見她隻穿了羅襪,不禁皺起眉,視線向上,定格在她手裡攥著的湯碗上:“你又把湯藥給倒了?”

這個‘又’字用得十分巧妙,顯然顧休休已經是慣犯了。但他的語氣倒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隻是看見朱玉拿著蜜餞從小廚房出來,吩咐朱玉再去盛一碗。

“廚房裡……還有?”顧休休震驚了。

“當然。”永安侯眉毛抖了抖,略顯得意地揚唇笑著:“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瞧瞧那幾個牆角被你潑的,狗聞見那味兒都搖頭。”

他總是這樣神采飛揚的,除了在老夫人麵前的時候。

顧休休心死如灰,看著朱玉端來的湯藥,喉嚨和腸胃一起冒酸水:“爹,你是專門過來折磨我的?”

“那倒不是。”永安侯盯著她將湯藥一口悶下,遞上朱玉備好的蜜餞和漱口水:“你跟爹說說,你和太子咋回事?”

她哭喪著臉,精致美麗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舌苔和喉嚨裡蔓延著中草藥特有的澀意。

顧休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天底下的草藥,煮起來都一個苦味?

她漱了漱口,嘴裡含上蜜餞,口齒有些含糊:“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永安侯被氣笑了:“又是跟哪個王八犢子學的糙話,讓老子知道,先賞他五十軍棍!”

她一邊嚼著蜜餞,一邊默默想:爹啊,你說還能是跟誰學的。

“太子不錯,可惜身子骨不太好,聽你姐姐花兒說,他前幾日夜裡還在嘔血,宮裡的禦醫都被召去了東宮。”

永安侯摸了摸胡子,分析道:“隻怕是短命的征兆,若是嫁過去就守寡,便委屈我女兒了。”

稀疏幾條彈幕從顧休休眼前飄過。

【真相了,永安侯是不是偷看劇本了】

【笑死,顧休休喝藥的樣子太真實了,勸君自重拆監控】

【我沒記錯的話,女鵝是不是要跟四皇子見麵了?】

顧休休一眼掃過去彈幕,挑了挑眉:“爹,你就想說這個?”

“……”永安侯沉默了片刻,向來溫和的臉上難得出現些肅立:“爹希望你好好考慮這門婚事,四皇子請旨賜婚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你姐姐花兒嫁入皇宮,已是委屈她了。顧家的女郎生性不羈,爹做主不了花兒的姻緣,隻盼著能為你覓得良人。”

“四皇子並非良配,至於太子殿下……望你思量清楚,他那身體撐不了幾年,如何與你攜手白頭,護你一生周全?”

永安侯抿了抿嘴:“豆兒,你莫要記恨你祖母。”

“她當年嫁給你祖父,是為續弦。續弦與原配雖都是嫡妻,續弦卻永遠矮原配一頭,你祖母本是名門貴女,隻因一心仰慕你祖父,與家人鬨翻了嫁進顧家門。”

“入門沒多久,你祖父便戰死了。那時我尚且年幼,你祖母便一人抗下了整個顧家。待我成年後,皇帝想叫我子承父業,率兵去打仗,你祖母冒著殺頭之罪,抗旨不尊,隻怕我如同你祖父般馬革裹屍。”

“但我年輕氣盛,沒有聽她的勸,不但自己偷偷跑出洛陽,領旨奔赴戰場,還帶上了你二伯父。”

“你祖母被氣得中了風,往後三年都沒再理會我與你二伯父。”他回憶起往事,笑容略顯苦澀:“以前我總覺得她不理解我們,總以為我能護得你二伯父周全……”

“其實是我不理解她。”

永安侯沒再繼續說下去,不知不覺中嗓音裡就帶了些沙啞。

顧休休想起自己今日反駁老夫人,老夫人暴跳如雷的模樣,神色愣了愣。

難怪她父親在老夫人麵前,總是一幅言聽計從的乖順模樣。

她總覺得老夫人太過嚴厲,太過刻板,卻不想老夫人年輕時也曾為愛付出一切,猶如烈火般熊熊燃燒過。

老夫人一個女子,無娘家可依靠,卻能在這父兄丈夫為天的北魏,保住顧家本族不被支係旁族的男人吞沒。

這是極其不易的事情,不知老夫人付出多少心血,才有如今的顧家。

她今日說的話便是再對,也不該如此莽撞,當眾往老夫人的傷口上撒鹽。

“我去給祖母賠禮下跪。”

永安侯揪住說走就走的顧休休:“你受了驚嚇,這幾日好好休養,我去便是了。與太子成親之事,你再想一想,若是決定了嫁他,我去想法子說服你祖母。”

“另外,你妹妹在你娘門前跪了一下午了,無論你娘如何勸都不起來,非要等你醒過來,方才暈倒了才被抬走。”

他皺了皺眉:“你娘不是在采葛坊定了一批布料,要不你明日同她一起去拿?”

顧休休聽出了父親的意思,這是要她給顧佳茴一個台階下,兩人一起去采葛坊,便相當於告訴旁人,她們已經和好如初。

其實早在夜宴前,她便與顧佳茴約好了一同去采葛坊。

因著那串琉璃火珠,她身體痊愈,便想著感謝顧佳茴。剛巧采葛坊新到了上等的布料,她就約了顧佳茴,一起去采葛坊取布裁衣。

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利用她將琉璃火珠帶去北宮便罷了,竟還敢將手伸到她母親身上,害得她母親被老夫人訓斥,又險些被人誤解。

如今見她暈倒,顧佳茴生怕旁人摘指自己,便開始慌著找台階下了。若真是覺得自己錯了,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下,跑去她母親院外跪著?

這不是逼著她給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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