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那貞貴妃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四皇子被她當眾落了麵子,又被名聲不怎麼樣的顧佳茴糾纏上,想必是恨顧家恨得咬牙了。
顧休休眯起眼,慢慢地抬首看向丹青,丹青仍舊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仿佛很痛心顧月糟踐身體的舉動。
丹青原本聽到朱玉如此說,正準備接話賣一賣自己的功勞,誰料一抬眼就對上了顧休休冷冽割人的眸子。
丹青愣了一下,揉了揉眼,再看過去,眼前的女郎又恢複了往常明澈溫柔的樣子。
顧休休從她手裡接過藥碗,輕笑著:“這幾年……辛苦你了,丹青。”
貞貴妃想要鏟除異己,就算她處理了這個丹青,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丹青’出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打草驚蛇。
不知是不是錯覺,丹青總覺得她將自己的名字咬的重了些。她連忙道:“這是奴該儘的本分。”
往常來北宮裡,顧休休總會賞丹青些黃白之物,可今日氣氛都烘托到此處了,她也絲毫沒有要賞賜金銀的意思。
丹青眼巴巴等著,隻見她已經端著藥碗往殿內走去,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能追了進去。
顧休休進了寢殿,殿內燃著熏香,四麵的窗子都敞開著,不知是通風散氣還是覺得寢殿不夠明亮。
如今已是暮秋,清晨的風涼絲絲,微微透著些寒意。許是穿得少了,又或是身上的傷口在作痛,她打了個寒顫,加快了腳步。
顧月是個愛睡懶覺的人,到了宮裡卻因為要給太後和皇後請安,總是睡眠不足。
顧休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梳妝鏡前與困魔作鬥爭,兩隻眼皮打著架,仍挺直了身體,任由宮女們在臉上塗塗抹抹。
“阿姐……”不知為何,一看到顧月,顧休休那在外人麵前的堅強便支離破碎,嘴輕輕一撅,嗓音就含上了哽咽。
顧月本來困得要死,一聽見熟悉的聲音,半闔著的雙眸倏忽睜了開,轉過頭看見顧休休,愣了一下,隨即推開身邊的宮女,朝著她走了來。
“豆兒,你怎麼來了?”顧月走過去,像往常每一次見麵那樣,握住顧休休的手,摸到她的手有些涼,便動作自然地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溫熱的頸間。
從小到大,顧月都是用這樣的方式為她取暖。
“前幾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顧月似是想說什麼,視線不經意掃過她手裡端著的藥碗,神色僵了僵,正要彆開頭,卻瞧見了她裹著白紗的左手:“……豆兒,你受傷了?”
顧休休原本想用藥碗遮一遮受傷的手掌,不想還是被看了出來,隻好寬慰道:“昨日在采葛坊出了些事,沒什麼大礙,阿姐不用擔心。”
顧月聽說了采葛坊的事情,但那些人並未提及顧休休受傷,她看起來有些緊張,將顧休休細細打量了一圈:“你真沒事?”
“沒事……”顧休休連忙轉移開話題,問道:“今日可是有什麼宮宴?阿姐打扮得甚是規整。”
顧月點點頭,端走顧休休手裡的藥碗,仰頭乾了下去:“太後請皇帝與後宮嬪妃一起賞菊,邀我彈琵琶助興……對了,這藥是補身子的,我最近有些體寒。”
她的笑容如此明澈,溫柔到讓顧休休不忍戳破她。就算避子湯又如何,顧月已是嫁給了不愛的人,難道還要為他誕下子嗣才行?
可看到顧月仰頭喝下那碗藥,顧休休就是止不住心疼她的阿姐。
她嗓子眼似是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說話竟是帶上了淡淡的哭腔:“阿姐,我能不能跟你一同去?”
她像是孩童般,上前一步緊緊擁住了顧月,將腦袋埋在顧月的身前,身子微微顫著。
顧月怔了怔,神色越發柔和,嘴角是清淺的弧度,手掌輕輕落在了她的頭頂,似是有些無奈:“想去阿姐就帶上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
丹青看了一眼天色,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兩人:“娘娘,賞菊宴巳時開宴,您需得抓緊時間梳洗打扮,時候不早了。”
顧月卻沒鬆開顧休休,一直等到她情緒穩定下來,才又坐回了梳妝鏡前。
同為嫡女,相比起顧休休,顧月的容貌更為嬌豔,猶如含苞待放的白牡丹,賽雪欺霜,冰肌玉骨勝似仙子。
隻讓人一眼看過去便會淪陷而不自知,想當年顧月在洛陽亦是美貌遠揚,轟動一時的佳人才女。
趁著丹青正給顧月描眉敷粉,顧休休在寢室裡轉了轉,似是隨口問道:“阿姐,你今日要用尺素琵琶彈樂?”
彈幕上說丹青是在賞菊宴上勾斷了尺素琵琶弦,算起來,便是今日了。
“本是用尋常琵琶,還不是那貞貴妃,知道我這裡有苗疆失傳的尺素琵琶,便在太後麵前獻言,說尺素琵琶能奏出仙樂,勾得太後也生出了興趣。”
顧月說著,蹙起眉來:“說起來,我一向將尺素琵琶藏得隱秘,貞貴妃是怎麼知道的?”
丹青原本正在顧月描眉,聽見這話,手一哆嗦,竟是將黛眉畫得直接斜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