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條彈幕(1 / 2)

昨夜才下過場大雨,北宮裡空氣都比往日冷清了幾分。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還未到領碳供暖的日子,貞貴妃殿內已是燃上了上好的銀霜炭,以此可見皇帝對她的偏愛。

她倚在美人榻上,手裡拿著繡繃與針線,指尖翹著,不緊不慢在綢緞上繡著鴛鴦。

殿外走進來一人,腳步放得極輕,貞貴妃頭都沒有抬,淡淡道:“吾兒來了。”

見她認出,四皇子大步踏了進來,臉上卻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謹慎:“母妃,您有急事找我?”

“聽人說,你昨夜在謝府又服食了五石散,在雨中赤身狂奔,還與顧家二房上不了台麵的庶女行了苟且之事?”

貞貴妃的語氣很淡,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令四皇子有些膽寒,下意識辯駁道:“我,我……是那女郎硬要糾纏於我……她非要倒貼我!”

“五石散是好物什,謝七郎昨日也食了些,名士行事本就任性不羈,便是傳出去也無礙,洛陽城的士族子弟有幾人不食五石散?”

“母妃,不過是個小姑子罷了,便納進皇子府中當個擺件兒。”他想起什麼,緩了緩語氣,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她幼時還曾救過我——便是那次南下狩獵,我掉進冰湖裡,多虧了她,不然兒子便沒命了……”

話沒說完,貞貴妃已是將手裡捏著的繡繃砸在了他臉上,嗓音兀自拔高:“混賬——”

“本宮怎會生出你這樣的蠢東西來?!你在雨中赤條狂奔,與庶女歡好時,那太子正藏身顧家與顧家女郎溫存著!你可知永寧寺傳來消息,顧家女郎與太子的八字已是合上了?”

她目光陰狠地瞪著四皇子,四皇子神色呆滯了片刻,瞳孔猛地一縮:“什麼?怎麼可能,我明明寫了封書信給永寧寺的住持,他與母妃關係匪淺,一口便應下了此事……”

“且卜卦合算的蓬元大師正在閉關,還有兩三日才出關。父皇也說過,不會讓元容娶了顧家女郎,八字絕不可能合上,這定是謠傳!”

見四皇子那難以置信的模樣,貞貴妃眼神越發的冷:“你以為太子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任由旁人拿捏的蠢物嗎?”

“你可知采葛坊背後的家主是誰?”沒等到他說話,她繼續說了下去:“便是他元容!是你絲毫不放在眼裡的病秧子!”

“本宮早就說過讓你防備他,你就是不聽。那顧家女郎本是皇上為你物色好的皇妃,你卻遲遲不上心,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去。”

“如今合上八字,待顧家女郎嫁於太子後,有她爹在朝中幫襯太子,有她兄長手握兵權,再有她長姐給皇上吹吹枕邊風,那皇位你往後便是想也不用想了!”

貞貴妃說越反倒越冷靜,嘴角噙著冷笑,似是對四皇子失望透頂,揮手便道:“你走罷,本就指望不上你,往後少來本宮麵前礙眼。”

她說得絕情,倒叫四皇子慌了神。

他不務正業慣了,總覺得背後有貞貴妃和謝家撐腰,向來任性,從不將名聲壞了又重病將死的太子放在眼中。

隻想著像謝懷安似的,做個悠哉又受人尊崇的名士大家,左右太子病死後,那皇位自然是他的。

如今見到貞貴妃冰冷的眼神,四皇子才醒悟過來,他若再不上進,那皇位定是與他無緣——皇帝喜愛服用丹藥,瞧著精神,可實則身體已是被掏空了,活不成幾年就要駕崩。到時沒了皇帝的庇護,皇後和太子又怎會放過他母子二人?

他撲通一下跪在了貞貴妃麵前,垂頭痛哭:“母妃,兒臣知錯,往後我再也不任性了,定是都聽您的話,求您指點我該如何做……”

貞貴妃冷哼一聲,沒再驅趕他,隻是撚著手中的針線,似是漫不經心道:“指點什麼?得不到的東西便毀掉,這樣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四皇子慢慢地抬起頭,神色恍惚著,仿佛聽懂了,又像是不太懂:“您是說?”

“先不必急著抬那庶女進府,晾她一晾……過兩日到永寧寺禮佛,太後攜嬪妃及士族女眷前去,那途中有數個山頭,若是出現些山匪野賊也是有的。”

“母妃是要……殺了顧家女郎?”

“那未免便宜了她。”貞貴妃眯起雙眸,神情陰冷:“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既讓吾兒在夜宴上顏麵掃地,那便先淫後殺,讓顧家死了女兒還被天下人恥笑。”

四皇子似是有些震驚,可看著貞貴妃認真的表情,他默默垂下頭,隻得應道:“是,謹遵母妃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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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休休又病倒了。

雖然不嚴重,隻是輕微的風寒,但永安侯夫人卻怕引出惡疾來,讓她在榻上裹著厚實的被褥整整捂了兩日。

期間灌下難以下咽的湯藥更是無數,令她苦不堪言,一到喝藥就忍不住眼眶濕潤。

這日清晨,朱玉又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還沒睜開眼,便嗅到了藥味,顧休休將腦袋往褥子裡縮去,不留一絲縫隙,捏著鼻子道:“彆過來!”

朱玉笑著,停住腳:“女郎,張太傅拎了隻大雁來府上納采。”

北魏遵從著婚嫁六禮,是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又因為是太子殿下的婚事,便將問名與納吉提前了,合算了八字再請媒人上門納采。

一般納采都是請當地知名的長輩來做媒人,但元容能請來張太傅,還是讓顧休休有些吃驚。

那張太傅可是北魏三朝元老,乃聲望極高的長者。張太傅性子冷傲,骨頭硬,連謝家這樣的名門望族請他去做媒,都被他直言相拒,絲毫不給麵子。

想要請來張太傅做媒人,定是極不容易。

顧休休從被褥中探出頭:“張太傅還在府中嗎?”

“已是走了。”朱玉趁機上前,將藥碗遞了過去:“女郎,喝完這一碗,午時還要隨老夫人去永寧寺禮佛。到了永寧寺,家主不跟著,您便不用再喝藥了。”

朱玉一說,顧休休才想起來禮佛的事情。往年暮秋時,太後都要率著眾嬪妃與士族女眷前往永寧寺禮佛,祈求來年的北魏風調雨順。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為了彰顯皇族的地位,太後與眾嬪妃一大早便從北宮出發,而各士族大家的女眷則是午時再出發。

顧休休思緒蔓延,不禁有些失神。

原本該是丹青勾斷尺素琵琶,害得阿姐當眾失態,幾日後阿姐跟著去了永寧寺禮佛,丹青在津渡麵前賣慘,令津渡不忍,受丹青所騙去尋阿姐見麵,被人抓了現行。

那日在北宮當眾收拾了丹青,以貞貴妃謹慎的性子,自然不會再用這樣拙劣的手段栽贓陷害阿姐了。

雖不知原文中顧月為何前幾年都沒去過永寧寺,偏今年去了,但她是支持顧月去見見津渡的,總好過自己苦苦熬著。

正思量著,寢殿外傳來了顧佳茴溫聲細語的蚊子叫:“姐姐可在?今日去永寧寺禮佛,祖母叫我跟著姐姐的馬車。”

顧休休愣是一句話沒聽清,朱玉複述了一遍,她挑了挑眉稍,沒應聲。

往年顧佳茴從未跟著去過永寧寺,怎麼今年倒要去了?

“進來說。”話音未落,顧佳茴便很快走了進來,似乎就等著她這樣說。

顧佳茴還穿著上次去竹宴時,顧休休讓她穿的藕荷色素雪娟鑼裙,素淨又大方,將她襯得似是池中清蓮,落落得體。

隻是神色已是與以往大相徑庭,那臉頰泛著滋潤的紅意,一雙眼睛似是含了春水,道不出的柔情,煞是嫵媚。

這一臉的媚態,就差把‘我已知人事’寫在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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