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條彈幕(1 / 2)

“我不會輸。”

顧懷瑾揚起頭來,少年將軍的傲氣儘顯,眸中笑意不減,語氣淡淡,嗓音卻裹含著冷冽的殺伐之氣。

兩人話音落下,高台下便響起喝彩聲,不斷有人拱火似的擊掌助威,尤其是那諸國使臣,恨不得兩人較個你死我活才好。

唯有身著青酈色麒麟服的西燕使臣,在人群中顯得十分安靜,隻是抬手撚了撚胡須,唇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兩人之間的氣氛拔刃張弩,一觸即發,讓站在高台上的顧休休看起來非常突兀,她感覺到,元容有些不高興了,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不會應戰。

但他不高興也是人之常情,本就是她主動說要補償他,為他繡一個香囊。臨近繡好,卻轉手送給了旁人,換做是她,大概亦是會惱火不快。

今日以前,顧休休原以為顧懷瑾要香囊,不過是臨時起意,瞧見了,便像個孩子似的耍脾氣,偏要她手裡正在繡的香囊。

現在才知道,顧懷瑾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若不然怎麼這麼巧,都要準備走了,非提這香囊一嘴,叫元容知道本該送給他的香囊,被贈給了顧懷瑾。

如今元容應下了顧懷瑾的挑釁,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恨不得再給兩人之間煽風點火,兩敗俱傷才是最好。

顧休休失神之間,聽見元容溫和的嗓音:“豆兒,你先下去,孤很快就好。”

她攥緊了掌心,指甲不知不覺中掐進了肉裡。

其實新的蘭草香囊已經繡好了,隻是這幾日一直躲著元容沒有見他,那香囊便沒有機會交到他手裡去。

如今香囊就在她衣袖裡放置著,但現在似乎不論她說什麼,都已是有些晚了。

顧休休遲疑著,垂下眸去,不知沉默了多久,還是緩緩鬆開手掌,從衣袖裡掏出了昨日剛剛繡好的蘭草香囊,向著元容走去。

“我本是覺得那個香囊繡的不是很好,便給了兄長,又給殿下重新繡了一個。這個香囊針腳整齊,蘭草也更有個樣子了。”

顧休休沒有將香囊遞給他,反而是走到他身前,撥開大氅,親手將香囊係在了他腰間的玉帶上。

她纖長的細指輕顫著,低聲道:“我的意思是,殿下要平安無事。”

說罷,沒有等他回應什麼,她便退下了高台,背對著他,沒入了人群中。

元容低垂著眼眸,看著掛在腰間的香囊,微涼的夜風拂動著他鬢間的發絲,月光似是白霜,將他俊美的臉龐映襯得溫柔和煦。

顧懷瑾早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待顧休休一下高台,便喊道:“我手執寶劍,也不能欺負了你,你速速讓人取來兵器,與我一戰!”

元容道:“不必,赤手空拳足矣。”

顧懷瑾似是被氣笑了:“好,好!既然殿下口氣如此狂妄,那就休怪我刀劍無眼了。”

話音未落,隻見他足下用力,向前仰衝,身姿飄逸無影,手中銀劍化作殘痕,橫掃半空塵土,朝著元容的命門攻去。

而元容立在原地,似是視若無睹,仿佛沒有看見橫空劈來的劍刃一般,氣定神閒。

顧休休一顆心緊提到了嗓子眼,身子無意識地繃得緊了,甚至忘記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高台看著。

台下傳來一陣驚呼,顧懷瑾莫不是瘋了嗎?!說好是比試決鬥,但這卻是不要命的打法呀!

這時,有人認出了顧懷瑾使出的劍法,不禁拍腿道:“這是青越山失傳的衝月劍法啊!劍刃出鞘,必當見血!”

此言一出,莫要說北魏的群臣們嚇得心跳驟停,就連諸國使臣也屏住了一口氣,不敢喘氣了。

見血,這是要怎麼個見血的法子?

讓一國儲君血濺當場?

眾人不禁齊齊打了個寒顫。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元容是被劍氣威懾,嚇呆了的時候,他身影微動,那是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快到化出殘影,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是繞到了顧懷瑾的身後。

顧懷瑾撲了個空,雖然很快停住了腳步,繼而轉身向元容攻去,卻仍是慢了半拍,被元容一拳打在了臉上。

他倒是沒用出全力,但也足夠震得顧懷瑾腦袋一懵,鼻血橫飛。

北魏群臣和諸國使臣,頓時虎軀一震,果然衝月劍法是出鞘必見血。

隻不過,這次是顧懷瑾被元容赤手空拳揍出鼻血。

“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顧懷瑾捂著半邊臉,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罵罵咧咧道:“奶奶的,至不至於,下手真狠!”

眾人:“……”不是你剛剛下死手攻太子命門的時候了。

元容輕啟薄唇:“認輸嗎?”

“不可能……”顧懷瑾用拇指劃過人中,將鼻血抹了去,冷哼一聲:“這才哪到哪啊!”

說著,他左臂外旋劍刃向右,弓步平掃,挑起劍身,似是惱羞成怒,以破風之勢攻向元容如玉的臉龐。

這次元容躲都懶得躲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徒手以兩指接住劈空而下的劍刃,隻聽見劍身錚錚作響,似是嗡鳴哀嚎一般。

顧懷瑾知道元容很強,他也料想到以元容的實力,必定會贏他。

但還是沒想到,幾年未見,整日迎風咳血身體孱弱的元容,內力竟是深厚到如此地步,徒手接劍什麼的,簡直是逆天了。

元容言簡意賅道:“認輸?”

顧懷瑾回過神來,冷笑一聲,將劍刃繼續向下用力壓去:“癡心妄想!”

到底是凡身□□,難不成元容的手指頭還能硬的過劍刃嗎?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寒光凜冽的劍刃如秋日的枯葉般碎成數段,迎風掉落,嘩嘩作響。

跟著劍刃一同碎掉的,還有顧懷瑾的心。

這可是他花了重金鑄造的玄鐵寶劍!價值連城!跟隨他南征北戰,是他最心愛的寶劍!

顧懷瑾恍若石化了,他在風中淩亂著,隱約聽見元容溫聲道:“可以把豆兒的香囊給孤了嗎?”

“劍,我的劍……”他張著嘴,顫抖著,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來,感覺有兩道冰冷的淚水,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沿著臉頰緩緩向下淌落。

喪心病狂!簡直是沒有天良!

他密謀了數日,不忍在洛陽城中聽到旁人議論元容,盛傳那根本不著邊的謠言。就連洗塵宴上,都有人拿元容與他比較,捧高踩低,像是將他們率兵打仗,衝鋒陷陣的將士都當做了集市上的蘿卜白菜,評頭論足,讓人好生厭惡。

明明元容是為了北魏而戰傷,他們這些隻會紙上談兵的士大夫,卻紛紛高談論闊,將三年前平城之戰戰敗的緣由,全部一股腦推到了元容身上。

仿佛若是三年前他們在當場的話,這一戰便必勝穩贏一般。事實上,這些生在洛陽城裡整日紙醉金迷的文弱士大夫,隻會飲酒作賦,大抵連真正的死人屍體都沒見過幾具,更何論上戰殺敵?

真叫他們上了戰場,怕是連軍營裡燒火生灶的夥頭兵都不如,看見地上將士們的殘肢斷臂就要嚇得腿腳發軟,走不動路了。

顧懷瑾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若是往日便罷了,如今他最疼愛的妹妹要嫁給他為妻,怎能再跟著他受人指點,被士族百姓戳脊梁骨?

他的妹妹便該是挺直了腰板做人的女郎,即便嫁了人,也受不得分毫委屈。

誰料他好心幫元容恢複聲譽,讓世人瞧瞧他們所貶低的太子殿下,那曾讓胡人聞風喪膽的殺神戰將,到底是怎樣可怖的存在。

可元容這個混賬,不領他的好意便罷了,竟然還為了他妹妹繡的香囊,就震碎了他的玄鐵寶劍!

顧懷瑾涕流滿麵,仿佛出了痛苦麵具,眉頭擰成了麻花,喉頭近乎失聲,淚眼迷蒙之中,卻見元容信步閒庭似的走近了他。

元容用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而後毫不客氣地抬手去解了他腰間的香囊:“佑安,這幾年,你內力長進了不少。”

那意思,像是在說他‘還有進步空間,繼續努力’似的。

顧懷瑾正委屈著,又聽見元容輕聲道:“孤再賠你十把玄鐵劍,彆哭了,這麼多人看著你。”

他撇著嘴,用眼尾瞥向元容:“行,這是你說的!這麼多人為證,豆兒也在這裡,你可不能騙我!”

明明兩人前一刻還在高台上廝殺纏鬥,毫不留情,這一刻卻是又像是什麼都發生似的,還能談笑風生。

高台下寂靜了片刻,仿佛按下了暫停鍵,將時間靜止住了一般,不知是誰低喃了一句:“殺神之名,太子當之無愧。”

隨之便是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喝彩,不論何時何處,人們總是會下意識仰慕強者,更何況這是他們的太子殿下,未來的北魏天子。

擊掌聲不斷,映在燈火通明的東宮,聽得讓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隻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顧休休立在高台下,心跳如同擂鼓,砰砰作響。她看著元容一步步向她走來,從一道漆黑的影子,變得清晰可見,淡淡的草藥氣息滲著些微微的苦澀,縈繞在她的鼻息間。

元容停在她麵前,抬起手來,隻見那骨節修長,勻稱明晰的食指上,係著一條纓紅色的絲絛,向下墜著那針腳歪扭的蘭草香囊。

他唇畔微揚,眸中笑意淺淺:“平安無事。”

顧休休強忍著淚意,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絲想要撲上去抱住他的衝動,唇瓣輕顫著:“……就為了一隻香囊?”

元容輕笑了一聲,將贏來的香囊係在了玉帶的另一側:“這不是普通的香囊,是豆兒親手繡的第一隻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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