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條彈幕(1 / 2)

哪怕是知道自己擅闖乾明門,可能會惹怒皇帝或靖親王。可顧休休卻依舊無法置身事外,在東宮裡坐以待斃,等著元容的消息傳回來。

她也清楚,元容既然敢逼著靖親王世子寫下罪己書,又將世子殺了了事,大抵是想好了應對之法。

但清楚是一回事,在聽到朱玉說元容被皇帝召走後,在她知道靖親王世子的死跟他有關係的那一瞬間,顧休休根本無法保持冷靜。

這一路上,從東宮到北宮,又從北宮到乾明門,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宕機了,無法思考,手腳發涼。

直到乾明殿看到元容的那一刻,她錯亂的心跳才逐漸恢複了正常,冰冷的手腳才慢慢有了溫度。

原本顧休休最在意規矩了,元容在宮中抱她回永樂殿,她第一反應是被人看見了,旁人會怎樣嚼舌根子。

大婚前一日,顧懷瑾醉酒在東宮‘撒野’,要與元容比試,她出門到東宮,也要顧忌著身份,生怕大婚前見麵,會落人口實。

大婚當夜,皇後派來東宮的兩個宮婢,枉顧規矩,擅闖青梧殿。她顧及著皇後的麵子,又覺得自己剛剛嫁入東宮,怕傳出去了不好聽,明明心中不快,卻也沒有如何處置那兩個宮婢。

她似乎永遠都要先將規矩和聲譽放在第一位。因為她知道她的父母兄姐乃至二叔父,大哥,老夫人,他們都為顧家付出了良多。

而她沒有什麼能為顧家做的,不必被迫入宮為妃,不必上戰殺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讓自己落人把柄,將顧家置於風口浪尖。

可顧休休今日,卻忘記了一直施壓給自己的禮法規矩,破天荒的任性了一次——她隻想見到元容,站在他身旁,哪怕是被皇帝降罪,她也要跟他一起麵對。

就像她昨晚說的那樣。

以後,她會保護好他。

元容垂眸看著她,她歪著腦袋,明澈的眸微微彎起,笑得粲然,仿佛是蒼穹之上的盛陽,足以融化一切冰霜。

無需言語,隻單單是一個對視,他便懂了她未能說出口的心意。

他伸手叩在了她的後頸上,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則覆在她的腰後,輕輕向前一攬,她便撞進了他的懷裡。

沒等到他下一步動作,站在一旁的謝懷安,便清了清嗓子,咳了兩下:“太子殿下,這裡是乾明殿。”

言外之意,在這裡卿卿我我不太好吧?

元容抬眸,乜了謝懷安一眼,語氣淡淡:“嗯。”

謝懷安:“……??”就嗯?就這?

“豆兒,你身子不適,先到母後的永安殿休息。等到宴會開始,再去保和殿赴宴不遲。”

元容似是將謝懷安徹底忽視了,連帶著劉廷尉都成了一件擺設,抱了顧休休片刻,便牽著她往外走去。

謝懷安在北魏名氣極大,除卻名士這個身份之外,他身為陳郡謝氏的嫡長子,向來都是旁人討好他。

可元容這個未來的天子,非但不準備與他處好關係,還將他當做空氣一般直接忽略,簡直是不知所謂。

謝懷安站在原地,思忖著,很快便豁然開朗。

哪怕是皇帝都要拉攏他,但元容不一樣,元容身體孱弱,聽說大婚當日還咳了血。大抵元容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等不到登基繼位那日就要病死,便也破罐子破摔,不拿他當一回事了。

更何況,元容應該感覺得出來,他對顧休休虎視眈眈。怕不是見他們兩人一起進乾明殿,心裡有些慌了,這才故意在他麵前纏纏綿綿的恩愛,想宣誓主權,讓他死心。

真是可笑。

就算顧休休嫁了人又如何,以元容枯朽的身體,根本做不到與她白首偕老。

謝懷安正失神,殿外疾步走來一個太監,附耳輕聲道:“太常大人,貞貴妃請您入宮。”

他回過神來,修長的手指擺弄著衣袂,低著眸,似是漫不經心道:“到了赴宴的時辰,我自然會進宮去,貞貴妃何必多此一舉?”

太監神色為難,沒想到謝懷安會這樣說。貞貴妃分明是想要請謝懷安到永賢殿單獨會麵,而非是在誕辰宴上見麵,謝懷安怎麼聽不懂呢?

太監正思量著要不要點透其中的意思,謝懷安已是邁步朝著劉廷尉走去,根本不給太監再開口的機會:“廷尉大人怎麼來的,我見乾明門外沒有馬車,我們兩家離得不遠,不如我將大人捎回劉府?”

劉廷尉嘴角抬了抬:“多謝太常大人的好意,不必勞煩大人,我暫且不回劉府。”

說罷,他正要離開,又倏忽頓住腳步:“謝大人一出仕,便位列九卿之首,不愧是太尉的嫡孫,中州刺史的嫡子。”

“劉廷尉過譽了。”

“不知謝大人可聽過古人一句話?”沒等謝懷安說話,劉廷尉便笑著道:“居其位,安其職,儘其誠而不逾其度。*”

他看了一眼謝懷安:“君臣有彆,僭越身份的事情,卻是萬萬做不得。”

謝懷安輕笑一聲,總算知道劉廷尉拐彎抹角在說些什麼了——原來是在警告他,不要去打顧休休的主意。

“劉廷尉啊,格局還是小了。人得先活著,才有身份之彆,你說是不是?”他絲毫不介意劉廷尉的警告似的,笑眯眯地拍了拍劉廷尉的肩膀,朝外走去。

-

元容著人趕了輛馬車來,沒再讓顧休休騎馬回去,到了北宮外,剛好碰上準備出宮的皇後和秋水。

顧休休昨晚上沒休息好,在馬車裡顛簸了片刻,便睡了過去。

元容怕吵醒她,一路讓人將馬車駛進了北宮內,直至停在永安殿外,這才輕手輕腳,將她抱了出來。

儘管他動作很輕,顧休休還是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眼,道:“到北宮了?”

元容道:“到永安殿了。”

許是剛睡醒,腦子還有些懵,她遲鈍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皇後。

顧休休愣了一下,連忙推了推他的手臂,幾乎是落荒而逃般,一個鯉魚打挺,從他懷裡躍了下去。

“母,母後……”她整了整理被壓褶的衣裙,又將狐裘脫了下來,似乎是想給元容披上。

還沒抬手,就被元容按住了:“穿著,剛睡醒,外頭冷。”

雖然言簡意賅,卻不難聽出其中關懷之意。

皇後一邊讓夏嬤嬤將兩人迎進去,一邊問起了元容有關靖親王世子的死。

元容倒也沒有瞞著皇後,譴退了殿內的宮人後,便如實將昨夜在詔獄裡發生的事情道了出來,隻是隱去了靖親王世子用顧休休激怒他的這一段沒有說。

皇後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元容不是意氣用事的那種性子,詔獄裡關押的都是無惡不作的囚犯,元容與劉廷尉乃是發小,平日裡元容也沒少到詔獄去,怎麼偏偏這次對靖親王世子動了這樣的怒。

轉念一想,憶起元容的生母,皇後便又了然了。

元容的生母,便是被皇帝醉酒後強迫,若非如此,又怎麼會不堪受辱,多次自儘被阻攔後,仍是一心想死。

最後生下元容,還是吞金而亡了。

而那靖親王世子亦是當街強搶婦女,還將其褻玩至死,怕是勾起了他的傷心往事,他才會這麼大的反應。

思及至此,皇後卻是不敢多提此事了,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她看向顧休休,道:“小顧,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麼臉色看起來這樣蒼白?”

顧休休哪裡好意思提為什麼,她赧紅著臉頰,隻道是:“昨晚上雨聲太大,沒睡好。”

皇後怔了怔,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一拍桌子:“夏嬤嬤,趕緊吩咐禦膳房,給小顧燉一碗補湯來。”隨後,她看了一眼元容:“小容,不是本宮說你,你雖然年輕氣盛,但也要知道節製。”

顧休休覺得皇後似乎誤會了什麼,正猶豫著要不要解釋一下,卻被元容按住:“母後教訓的是,往後不會了。”

“對了,今日獻舞的女郎中,母後可還記得其中有一個叫王雯的王家女郎?”

皇後點頭:“記得,你不是說,王雯被西燕人劫走,藏了起來。現在的王雯,則是西燕人通過換顏蠱假扮的。”

元容還說,真的王雯沒有死,因為換顏蠱需要依靠她體內的母蠱,才能讓那西燕人繼續維持王雯的容貌體形。

若是現在殺了假的王雯,那被藏起來的真王雯就失去了利用價值,便會被西燕人的幫凶殺死。

因此皇後心裡雖然有了數,但顧及王雯的性命,一直沒有揭穿假的王雯。

皇後連忙道:“你放心,本宮沒有在她麵前漏出過馬腳,這幾日習舞也是照舊。”

元容道:“獻舞的女郎之外,可有替補的人選?”他頓了頓:“要與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

這一下,可把皇後為難住了。

曆來獻舞之時,為了防止當天出現什麼意外,都會順帶培養幾個替補候場的獻舞女郎。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替補的獻舞女郎中,並沒有跟王雯身材相仿的——王雯的身材,較於其他女郎來說,更為清瘦高挑。

除非不從替補的女郎中選,而是臨時找個身材相仿的女郎上去頂替。可這樣問題又來了,隨便找個人頂上去,那人不會慶善舞,那豈不是露餡露的更快?

顧休休見皇後一臉為難,忍不住問道:“長卿,你要替補的女郎做什麼?你找到被西燕人藏起來的王雯了?”

元容解釋道:“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但不確定王雯具體在哪裡,若是想找到她,需要些時間。”

就怕趕不及,如今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便要開宴了。

那西燕刺客假扮的王雯,自是不可能讓她上場,萬一在宴上行刺了哪位權貴,刺客披著王雯的臉皮,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便是皇後和王家擔責。

隻能是在上場前,便將西燕刺客製服,換上與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上場,總之會帶著麵紗獻舞,看不真切。

這樣儘量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若真是尋不到被藏起來的王雯,那也是儘力了。

皇後想了一圈,也沒尋摸到什麼身形相仿的女郎,歎了口氣:“王雯生得高挑,大抵是尋不到替補她的女郎了……”

話音未落,她看到顧休休,翕動的唇瓣微抿:“小顧的身形好像跟王雯差不多?”

而且顧休休前段時間在北宮裡照顧顧月,隔三差五就會陪她去蘭亭苑看女郎們排舞,不但身形相仿,顧休休看了那麼多遍排舞的細節,大抵上去走個過場,將善慶舞完整跳下來還是可以的。

“不行。”幾乎是皇後提出來的同時,元容想都不想,便拒絕了這個提議:“生死有命,尋不到替補便作罷。”

顧休休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宜去跳舞。更何況,她如今是一國太子妃,怎麼能跑到宴會上獻舞,若是被人認了出來,那便是貽笑大方,要讓諸國使臣看笑話了。

皇後說出來後,便也意識到此事不妥,她連忙道:“倒是本宮急昏了頭。”

顧休休寬慰道:“母後不必擔心,左右說到底,讓替補上場也是為了拖延時間。就算沒有替補,隻要宴會中途出些狀況,也能達到一樣的目的。”

具體要出些什麼狀況,那便多了去了。

可以是皇後不慎將酒水打翻,灑在了皇帝或是太後的身上,這兩人可是宴會的主心骨,若是中途去更衣,那獻舞自然會延後。

也可以是元容在宴上忽然咳血暈厥——到禦膳房隨便搞一些雞血或牲畜的血,塗在帕子上,能唬住旁人就是了。

元容畢竟是一國儲君,身體出了狀況,那宴會也隻能暫停,先叫禦醫診治過後,若無大礙,才能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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