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間寂靜得讓人害怕。
身形巨大的黑鯨獸晃了晃尾巴,黑溜溜的大眼睛委屈不已地看看楚時時，又看向了就站在透明走廊裡的雲紗。
在小海的認知中，它隻是想帶家長去見見自己的老婆,卻慘遭家長禁足，已經足足十天沒有見到老婆了。
還能有比這更委屈的事嗎？如果再不回去看老婆，黑鯨都怕自己被老婆當成吃乾抹淨就拋妻棄子的渣魚。
簡直不要太冤了！
此時的封不厭已經切換了聯絡器模式,讓雲紗的聲音外擴到了海水之中。
“我之前……去了解過獨角黑鯨獸的習性。”雲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就像行走在虛空中的人找不到著力點一樣，“科普上說,黑鯨獸以實力為尊,公獸若是想得到母獸的交//配權，必須先打贏母獸以及母獸其他的追求者。”
“而有些性格比較強勢的母獸,在交//配的過程中，也隨時有可能對公獸進行突擊考驗,母獸隻會為通過它全部考驗的公獸生下後代。”
小海這次回來時身上的傷口,雲紗現在回憶起來，確實覺得那些傷口有些像黑鯨獸頭頂的獨角所留下的。
她隻是沒有想到,小海才剛剛成年一個月而已,就已經成功給自己找到了一位性格相當強勢的伴侶。
所幸這位強勢的母獸並非真的想取走伴侶的性命,小海身上的傷口其實都是些皮外傷,隻是不巧加上了孕期反應,就顯得有些嚴重了。
雲紗歎了口氣,總算明白為什麼星星要繞一圈告訴她，讓她去找人魚求助,而不是給她更直接的提醒。
這件事太過複雜且不可思議，如果沒有人魚幫忙進行翻譯，恐怕雲紗根本無法從星星的提示中尋找出真相。
“獨角黑鯨獸的孕期很短,隻有三個月。”雲紗算著時間，“小海上一次出去玩的時候剛過完生日，玩了半個月才回來，又被我關了十天，這麼算起來，那頭母獸也許已經有快一個月的身孕了。”
她又不自覺陷入沉默。
照這麼算，小海豈不是剛成年沒兩天就跑出去給自己找了個老婆？還火速把老婆的肚子給整大了？！
聽到雲紗的話，小海變得有些焦躁起來，粗壯的尾巴砰砰地拍打著透明牆壁，碩大的腦袋望向遠處，焦灼地低//吟著。
楚時時安撫地撫摸了一下小海的腦袋，低聲詢問：“雲隊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小海現在的身體不適，根本原因在於那頭母獸，隻有母獸的孕期結束之後，兩頭黑鯨獸才能結束孕期不適。
“這件事說到底是我的錯。”雲紗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我會和小海一起去看望那頭母獸，如果那頭母獸願意，我會把它接回來和小海一起生活。如果它已經習慣了自由的生活，而小海也想去陪伴自己的伴侶……”
雲紗頓了頓，語氣略有不舍，卻並沒有任何不願：“黑鯨獸對伴侶非常忠誠，我不會乾涉小海的選擇。”
接下來的‘見家長’後續，就沒有楚時時和封不厭的事兒了。
雲紗答應小海會和它一起去見那頭母獸後，焦躁了十天的黑鯨獸小夥子終於安分了下來。
楚時時和封不厭回到水下長廊，雲紗衝兩人點點頭：“這次多虧小楚和封隊了。”
楚時時還沒完全從‘剛成年的小夥子就已經有老婆孩子’的刺激中回過神，語氣有些縹緲：“應該的。”
雲紗笑了笑說：“之前答應你們的事，我不會忘。我已經傳消息給家中信任的長輩，讓他們幫忙收集相關資料，想必再過不久就能有消息。”
楚時時眼睛一亮：“那就多謝雲隊了。”
雲紗搖搖頭：“客氣了。”
雲紗本想留楚時時和封不厭在觀星基地裡吃個飯再走，但封不厭知道楚時時並不習慣在陌生環境待太久，於是便幫忙婉拒了雲紗的好意。
兩人回到布魯諾斯的機甲艙內，熟悉的環境讓楚時時小小鬆了一口氣，往嘴裡又塞了顆特效藥壓驚。
“彆人都是事後煙，你這是——”封不厭頓了頓，尾音調侃似地上挑，“事後藥？”
楚時時被他的話驚到，牙關下意識的一用力，不小心咬碎了滾到牙間的特效藥，又涼又辣的口感衝得他頭皮發麻，眼眶霎時就紅了，差點被衝出眼淚來。
封不厭略略震驚地瞪大眼睛：“誒誒彆啊，怎麼就要哭了？行行行，我不說了，不說了行嗎？”
楚時時捂住嘴，覺得舌頭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我、我沒哭！”
隻可惜他斷斷續續又悶聲悶氣的聲音，配上一雙被辣得通紅的眼睛，看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封不厭當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哭了，但看金發青年這幅慘兮兮的模樣，他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也並不是很想控製自己。
“好好好，你沒哭。”他扯了張紙遞給青年：“擦擦？”
楚時時：“……”
太敷衍了吧！根本就是沒有相信他啊！
他憤懣地接過紙巾，決定接下來三分鐘封不厭說什麼都不理他了。
下一秒，封不厭就不知從哪取出來一個油紙袋：“小魚乾吃不吃？”
楚時時相當有骨氣地沒開口。
封不厭自顧自地拆開包裝，捏住一條小魚乾的尾巴遞到青年臉前：“喏，特意讓基地廚師今天早上做的，用的剛從海裡撈起來的新鮮海魚。”
小魚乾的鮮香撲鼻而來，楚時時在心裡默念‘三分鐘、三分鐘、三分鐘’……
三秒鐘後，他吐出嘴裡的特效藥，一口咬住就在自己嘴邊晃來晃去的小魚乾，含糊道：“……吃。”
三秒鐘和三分鐘隻差一個字而已，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見狀，封不厭無聲勾唇，眼底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目睹了楚時時所有腦內活動的零零叭：“……”
算了。
它該學會習慣。
目睹了封不厭逗弄單純人魚全過程的布魯諾斯：“……”
算了。
它早就習慣了。
楚時時抱著小魚乾磨牙，小魚乾的鮮香酥脆很好的驅散了特效藥的辛辣，讓他的舌頭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味覺。
他不著痕跡地用眼角掃向駕駛主位上的身影，在對方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之前，又很快斂下了眼簾。
“我有時候覺得，做一頭異獸其實也挺好的。”楚時時在腦海裡嘀咕了一句。
縮在他腦海中的係統光團晃了晃，發出一聲沒有具體含義的滋兒哇啦聲。
“不用思考太多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楚時時感慨，“這樣真的很好。”
零零叭似乎意識到楚時時真正感慨的是什麼：“人類也可以。”
機械音停頓一秒，又緊跟著補充：“人魚也可以。”
楚時時沒有說話，隻是把嘴裡的小魚乾咬得哢嚓哢嚓響。
他知道零零叭也許是看出了什麼，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但是封不厭太耀眼了。
小海能在成年後沒幾天，就打敗一眾競爭對手找到伴侶，本就說明它足夠優秀，但他不一樣。
楚時時抿抿唇，捧著牛皮紙袋的手不自覺用力，把袋子的一角捏得發皺。
“在想什麼？”
一旁的封不厭突然出聲，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黑沉瞳眸好奇地落在他身上：“表情這麼嚴肅，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呢？”
楚時時被他突然發出的聲音驚到，差點咬到舌頭。
封不厭眨眨眼：“你不會……還在思考小海的事吧？”
……倒也確實和小海有點關係，楚時時心說。
看他這幅表情，封不厭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一挑眉，語氣顯得頗為震驚：“沒想到啊小石頭，你的口味竟然這麼獨特，它們夫妻之間的‘小情趣’而已，至於你念念不忘到現在嗎？”
楚時時：“？？？”
封不厭嘖嘖兩聲：“看你連小魚乾吃著都不香了。”
楚時時：“……”
“這麼舍不得的話……”封不厭眯起眼睛思索片刻，“要不我們現在就調頭回去？雲隊現在應該剛和小海一起出發沒多久，現在調頭我們也許還能趕上他們夫妻倆的重逢。”
楚時時一口小魚乾含在嘴裡，卻仿佛堵在了他的胸口一樣。
“……不用了。”他用力咬著小魚乾酥脆的腦袋，像是把小魚乾當成了眼前人一樣，咬得惡狠狠的。
“當真不用？”封不厭微一偏頭，“要真感興趣，也不用在我麵前藏著掖著，這都什麼時代了，有點獨特的興趣愛好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真、的、不、用！”楚時時一字一頓道，耳根隱隱約約又有泛紅的跡象，“不用回去，我也沒有——沒有想小海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兒！”
封不厭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楚時時：“……”
你知道什麼了！知道什麼了！！！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就快被氣死了。
光幕中的布魯諾斯已經轉過了身背對著他們，似乎並不想繼續觀看兩人之間的奇怪互動。
人類，真是一種非常難懂的生物，它如是心想。
*
回到基地後不久，楚時時就收到了來自山石修理店的郵件。
是那位特彆顧問發來的，說S級機甲白鯨已經到手，是要直接發星際快遞寄過去給他，還是兩人約個時間地點，在現實裡碰個麵。
楚時時看著這封郵件，覺得自己的cpu都快燒乾了。
寄過來？那肯定不行，他還暫時不想在特彆顧問麵前掉馬，他現在就住在烈陽基地，這個地址一填上去，以封不厭那聰明勁兒，肯定能猜到他的身份。
但是在現實裡碰麵……
楚時時摸了摸下巴，碰麵是不可能碰麵的，但是可以想辦法在現實裡找個折中點取貨。
他翻了翻地圖，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地點。
那是距離烈陽基地並不遠的一個商場，商場內提供自助儲物櫃，隻要他和封顧問約定好時間，讓封不厭先將裝有白鯨的機甲鈕存入儲物櫃中，再把儲物櫃密碼發給他，他去取出來就行了。
這個計劃唯一的難度就是，如何在取東西的時候不被封不厭看見。
楚時時思考了許久，最終決定到時候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就用非常俗但非常有用的方法——
尿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