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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臉色微沉,關上門,也不瞞孟寧,“小武那邊出了點狀況。”
“怎麼回事?”
“情況現在還不清楚,東西是順利地交到了廠裡的運貨司機那兒,也卸下來了,數目基本也對得上。”
“貨對的上,那是不是人出什麼事了?”
“對。除了兩個押車的弟兄外,小武跟其他的人都還沒回來。”
孟寧臉色瞬間變了,“都沒回來?”
“嗯。”
何波臉色也有點難看,“咱們定的規矩是,除了押車的弟兄多等了司機幾天外,其他人應該都是采買完當天返回。”
“一般都應該是比司機早一天或者半天到。不耽誤安排接貨時間。”
何波手指敲著桌麵,還在回想上午的事,“今天,是貨先到的,卸貨安排的很突然。司機都快把車開到倉庫了,才有人去報的信。”
何波之前自己就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從南到北,一路走回來的。
他還是覺得難於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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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啊,”何波眉頭緊皺,“我之前帶著小武走過兩三次。雖說這是小武第一次一個人帶人南下進貨。但他走之前,我給他留過一封介紹信。正常坐火車是沒有問題的。”
何波拿過桌子上的茶壺倒了杯水,水落入瓷杯中發出清脆回音。
“怎麼著,也不至於貨都到了,人還沒回來。”
“是不是坐錯車,走錯路了?”
“不至於,我南下帶小武走過兩三回。確保記準路線和沿邊城市,我才放他出去的。”
“那指不定是路上出什麼事耽誤了。”孟寧儘量讓自己樂觀一點,“小武平日裡都那麼機靈,不會出事的。”
“希望這小子的機靈勁能用到正地方。”何波把杯子裡的水仰頭喝儘,又倒了一杯。
孟寧抿著嘴,還是問了句,“你跟大文說這件事了嗎?”
“說了。”何波臉色眉頭皺的更緊了,“那木頭玩意剛剛還紅著眼跟我說請兩天假,要回去給他弟弟辦個頭七。”
孟寧:“.......”
“還,還挺著急哈。”
“他不是著急,他那是糟心!”何波想想氣的還牙後跟疼,破口大罵,“糟心玩意,他怎麼不順帶著把老子的頭七一起給辦了!”
“辦他的頭!老子的人,老子沒說他死,就是閻王收走了,閻王爺也得給老子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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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是典型的認死主的人,老實忠心,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何波幫過他娘、他一家,那他死心眼地認準何波。
就算有一天,何波想上天。
孟寧想都不用想,大文一準是跟在何波後麵任勞任怨勤勤勉勉地給他搭著梯子。
透過玻璃窗子,孟寧看見窗外站著的高大健碩的大文身影,乖巧候在門邊一側,抿了下嘴。
何波這人狗,脾氣也不正常。
但跟在何波身邊,大文是絕對能從他身上學到東西的。
何波這人太有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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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罵完,瀉了火。
孟寧給他倒了杯水,讓他潤潤嗓子,輕聲問他,“這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能怎麼處理,找回來唄。”
“他們南下去的是廣市,從廣市回來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沒混上車,還在廣市;另一種是混上了火車,中途遇到事情下車了。”
“沒混上車,那還是在廣市。要是半途下了車,”
何波喝了口杯子裡的水,拿手指蘸水,跟孟寧草草畫了下附近的城市,“從廣市到南市的火車中間至少要經過四個省十三個城市,鬼都不可能知道他們是從哪一站下的車。”
“那就有點難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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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何波野心越來越大,做生意也確實遇到過一些問題。
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棘手過。
孟寧暫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先等一天消息吧,說不定就是路上耽誤了。火車不是會經常延誤嗎?”
“嗯。”何波草草扒了兩口飯,也沒了吃飯的心情,“你下午有事沒?”
“沒,怎麼了?”
“把賬合一下,”何波隨手拽了張紙,擦了擦嘴,“先發一部兄弟的錢。”
“好。”
“等一天,再等一天。”何波把手裡的廢紙握成團,用力捏了捏,扔進紙筒,“要是人還沒回來,我準備去廣市一趟。”
“去廣市?”
“嗯。”何波低聲道,“我走之後,把大文給你留下。這批東西儘早處理,不能留。”
孟寧點頭,“我明白。”
“年頭我要回不來了,倉庫裡的瑕疵布你都要親自上手處理了。大文在,鎮住那些小兔崽子不成問題。”
“好。”
“好賴自己做決定,”何波叮囑她,“決策權一定不能隨便下放,大文也不行。”
“你也不用見這麼多人,事情做好決策都安排給大文,他會幫你處理的。”
何波想到哪說到哪,偶然一瞥,孟寧乖乖坐在凳子上,似含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認真聽他安排。
何波頓了下,微垂眸,眼睫微顫兩秒。
而後,他抬眸,身子微微前傾,視線注視著孟寧,問得認真。
“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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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笑了,桃花眼彎彎,眼底一片坦率自然。
“沒什麼怕的。”
“真的?”
孟寧笑,露出一側淺淺的酒窩。
“何老板,你是不是忘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生意。”
“我也曾和你一樣黑市遊蕩,走街串巷。”
何波也笑,屁股落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笑出聲,落在屋子裡的空氣上,帶來些許震動。
“孟老板厲害,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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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出去之後,孟寧很快地拿起賬本算起出入賬。
大文沒上過學,字是何波一分錢一個誘惑著他背了小半本新華字典“買”回來的。
但他的記賬是孟寧手把手教出來的,一個小本子,簡單記錄著開支收入和內部的走賬。
何波更圖省事,錢從來不會數。
都是用小袋子裝著,封著口,上麵寫著日期。
一個一個地整齊排好,放在活動牆磚裡,等著孟寧來算賬。
一個下午,孟寧一步都沒踏出去。
因著不確定何波會不會南下,如果南下了,何波肯定要帶著人。
一部分人的工資一定要先給結算清楚。
而且,如果南下的話,賬麵上的錢估計何波都要帶走個七七八八。
孟寧一邊查賬數錢,一邊也有些隱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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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兩聲敲門聲,不待裡麵的人答,何波便握著門把開了門。
“算完了嗎?”
“酥糖的錢清了。”
一下午忙的水都沒喝上,孟寧猛一開口,嗓子黏黏,有點不舒服。
接過何波倒的水,隱隱看見外麵天色都有點泛黑,孟寧收了賬本。
“先到這吧,其他的走賬,我明天再來算。”
“好。”
孟寧喝了口水,把桌麵上一小袋錢往何波那裡推了推,“我按著大文給的名冊,先把參與京口酥糖這一部分的人工資加獎金給結清楚。”
“名單在這,錢數在後麵寫著。你看一眼,有沒有需要調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