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大文看向孟寧手電照的地方,上前掀開,“縫紉機、收音機之類。”
“怎麼囤這了?”
“沒囤,這些都是之前何哥之前帶回來的有點毛病的機子。後來,不是沒找到會修的人,閒置了。”
是有這麼一筆支出。
“哪兒有問題?”
“有幾個收音機漏音還是卡帶什麼的,我也不太清楚。”
孟寧輕拍著縫紉機問道,“縫紉機呢?”
“有的是踏板壞了,有的是機子壞了,”大文遲疑道,“好像是都不太能用。”
“不對,”孟寧手指輕敲著縫紉機桌麵,“何波不是會帶垃圾回來的人。這些東西肯定是簡單修修都能用的。”
“大文,你現在去找紡織廠附近,找個會修縫紉機的工人。這幾台縫紉機最遲後天,一定要給我修好。”
“是。”大文應下,想了想,還是問道,“孟姑娘,這些都是要年關拿出去賣嗎?咱們的弟兄人手不太夠。”
小武走的時候帶了幾個人,現在還沒回來。
何波走的時候,又帶走了兩個。
前些日子,還走了幾個。
剩下的踏實乾的也沒多少人。
“孟姑娘,咱們要趁著年前在招點人嗎?”
“不招。”孟寧搖頭,“縫紉機年前非預定,一律對外沒貨不賣。”
她跟何波是兩種處事風格不一樣。
孟寧求穩,情況不明,根本不可能再招人。
“你跟兄弟們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一些,等這個月結束的時候,我給大家額外多發一個月工資。”
大文應下,“是。”
有一個月的工資在前麵吊著,應該能穩住不少人的心。
————
孟寧在倉庫外的小屋子待了一上午,拿筆在紙上列出一條一條的想法。
她邊寫邊駁斥自己,駁斥倒了,便繼續想。
等她終於理清想法,日頭早已轉了西頭。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孟寧起身準備走。
臨走的時候,她又拿鑰匙開倉庫,讓人幫著把布抱出來。
透著外麵的光,孟寧人認真看了下布的顏色。
除了最普通的藍色、綠色和灰色,還有一匹嫩黃色和一匹粉底白花的樣式。
“孟姑娘?”
孟寧摸著布料,心裡想法愈加明確,“拿紙張包裹好,不許任何人動。”
“是。”
“另外,”孟寧看向大文,“問問兄弟們,誰家有會做衣服的妻子老娘,要那些手巧的。會用縫紉機的或者會繡花的優先。”
大文反應很快,瞬間抬頭,“孟姑娘,咱們要做衣服?”
孟寧沒有細說,“你先統計,讓他們帶著做好的衣服來,看看針腳。”
“是。”
“孟姑娘,”大文遲疑,“咱們是按天給工錢還是怎麼給?”
何波給他們計算工錢都是底薪加上每天賣的錢數提點。
“按件。”孟寧道,“一件衣服看成品,一件七毛。”
大文開始肉疼,“孟姑娘,是不是有點高了?縫紉機是咱們出,布也是咱們出,光踩踩縫紉機就給這麼多嗎?”
“縫紉機可不好踩著呢,”孟寧笑,“做衣服也是個功夫活。”
“孟姑娘,可那不少人呢?咱們這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這年頭,誰家婆娘不會做個衣服,誰家老娘不會繡個花什麼的。
他可看著他老娘踩縫紉機做衣服,過年的時候,一上午都能做把他們弟兄兩的衣服做個差不多。
這要像他老娘那水平,一天也得做個七八件吧。
乾個十天都能拿個五六十了。
這底下弟兄這麼多人,要婆娘都來了。
不說乾夠十天,乾個三五天,何哥都得倒找錢。
————
“人多,可不一定精。”
不是所有人都會縫紉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快且優。
“質量是核算工錢的前提。”
大文其實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
想開口說些什麼,又怕孟寧生氣。
他躊躇著,麵露猶豫。
孟寧其實也在試著走,但她必須露出堅決一麵。
不然,底下人隻會越做越虛。
她當看不見大文的臉色糾結,拍板道,“先找人。”
大文:“...是。”
“還有,”孟寧輕抬手,讓人把布收了進去,“告訴下鄉的弟兄,這兩天什麼都不收,著重收棉花。”
“收棉花?”
“對。”孟寧算著倉庫裡剩的東西,“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再收了。”
“全都不收了?”
“嗯。”
鄉下收的雞蛋糧食豆類等東西倒賣,除去年關那幾天,一般翻得價格不高。
平日裡撐死翻個三四倍,再高也不會有人買了。
這些東西算是邊緣,絕對不會賠,但賣完出去成本和發下去的工資,落賬麵上的錢不多。
孟寧的生意經驗算是何波一手帶出來的。
她現在身上也隱隱帶這些何波的影子,孤注一擲,“南下帶回來的東西賣不出去,也可以用來換棉花。”
“換棉花?”
“嗯。按著市場價換。”
孟寧走出倉庫外的林子,“不用送我,你回吧,把我安排的這幾件事先安排下去。”
“是。”
————
看著孟寧走遠了,頭都不回,大文這才敢悄悄跟上去。
孟姑娘不出事最好,要真在路上出了個什麼事,他就是死都沒法像何哥交差。
尤其是,何哥現在還是為了救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而以身赴險。
何哥走之前把孟姑娘托給他照顧,他肯定會拚了命的保護好孟姑娘。
————
孟寧一路走回去,腦子裡都還在想自己的安排有沒有什麼疏漏或者不合適的地方。
在兩人生意越做越大,何波個人色彩和決策方式越來越鮮明的情況下,為防止生氣。
孟寧早早抽身,轉向幕後,當了甩手掌櫃。
這是這幾年,她第一次接何波的班,走向前麵。
還是這麼危急、急需錢的情況,又加上年關這個複雜的情形。
動一動都有些左右為難。
——
“韓竟,”
未走至巷口,孟寧貼著道路兩旁人家屋子邊沿走,目光所及,是穿著襯衫出來倒垃圾的韓竟。
“我回來了。”
孟寧彎彎眉眼,腳步輕盈地跑到韓竟身側。
韓竟視線落在孟寧臉上一瞬,而後又越過孟寧頭頂,視線陡轉銳利落在不遠處戴著頭巾,一身灰色工裝,鬼鬼祟祟的人影身上。
大文視線與韓竟對上那瞬,便感到絕大的壓力。
當即,便覺得有些不對。
“拿著。”韓竟把手裡的垃圾桶遞給孟寧,不待孟寧反應過來,便衝著大文方向追去。
孟寧轉頭,瞬間看見掉底抹油,落荒而逃的大文。
“......”
不是不讓他送了嗎?
而且,他跑什麼?!
孟寧扶額,韓竟又不是警察也不是巡查,跑什麼?
這一跑,好人看著都像壞人了。
————
眼看著韓竟就要追上大文,孟寧假摔在地。
“哎呦,韓竟,韓竟,你快來啊!我腳骨折了!”
韓竟聽見孟寧喊他,略一遲疑,停下,轉頭看了眼。
孟寧坐在地上,像個被遺棄的小貓似的,旁邊還委委屈屈地放了一隻孤零零地垃圾桶。
“韓竟,你快來扶一下我,我站不起來了。”
“韓竟。”
孟寧聲音要多嬌有多嬌,桃花眼含水,似受了多麼大的委屈般,一眨不眨的盯著韓竟。
“韓竟,你快來嘛。”
韓竟遲疑地當頭,大文跑進一條活口的巷子裡,七轉八拐,跑的氣喘籲籲,頭也不回。
娘的,這男的屬狗的吧,這麼能跑。
————
韓竟沒有往前追,而是轉身回頭,半蹲在孟寧身前,銳利目光看向孟寧。
孟寧慫兒吧唧地彆開眼,小手拽著韓竟袖子,一下一下地扯著,嬌嬌氣氣,“腳疼。”
韓竟收回眼裡審視,“還能走嗎?”
孟寧無意識地眨巴了下眼,心想她是該能走還是不該?
哪一個會更好糊弄一點?
韓竟等了兩秒,看著眼前的小狐狸眼睛微微轉動著,便有所感。
他單手抄起孟寧膝蓋處,一手放在孟寧後背,把人穩穩抱在懷裡。
“韓竟。”孟寧嬌呼。
軟玉沉香在懷,女孩身上帶著的淡淡清香瞬間盈滿韓竟鼻尖。
韓竟心微微有些發癢。
孟寧嚇了一跳,“你,你快放我下來。”
孟寧那裡有跟男人這麼親近過,當下,便局促的不行。
她臉上瞬間起了淡淡紅暈,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我,我,其實還能再拯救一下。”
韓竟低眸,有些好笑,倒是第一次見小狐狸這個樣子。
“腳不疼了?”
孟寧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想開口,又猶豫了下,覷著韓竟臉色,“好像是不怎麼疼了。”
“好像?”
孟寧慢慢應了聲,“是吧?”
“那說明還是有點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