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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何波聽著不遠處的腳步聲漸行漸近,袁河亮著手電筒照在前麵,發出林子裡微弱地燈光。
“康飛真的在前麵等我?”牛玉越走越是心裡生疑。
袁河謹記著何波的話,簡言少語,“嗯。”
牛玉兩手緊緊拽著自己剛剛收拾出來的小挎包,捂在自己身前,小步邁著往前走著,邊低聲喊,“康飛?康同誌?”
何波沒了耐心,手指夾著煙把,淡淡應了聲,“這呢。”
牛玉聽著聲音不對,立刻頓步,耳朵豎起,轉身就想往後跑。
袁河眼裡一直盯著牛玉,見她轉身想跑,瞬間伸手扣著她肩膀,把人扣在原地。
牛玉放聲就想喊,被袁河捂著嘴,按著往前走。
大文輕咳了聲,周圍瞬間燈光大亮。
七八個高頭大馬的男生手裡拿著手電筒陰森森地站在兩側,照出一方光亮。
牛玉驚了嚇,光影之中,露出何波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她連連後退,“何、何波?”
袁河在後麵撐了一下牛玉後背,牛玉後背沁出冷汗,僵硬著不敢後退。
何波坐在招財搬過來的椅子上,抬了下手指,讓近在眼前的燈光暗了些。
“看來還認識我,不錯。”
何波笑了下,看著袁河把人往前帶,隨口道,“彆害怕,有幾個問題向你請教一下。”
牛玉站在離何波不足一米的地方,兩個腿打顫,咽了咽口水,不敢搭話。
何波煙癮不大,隨手滅了煙,看向牛玉,狹長的狐狸眼眯起。
“我聽說,你一直想和我們合夥做生意。”
牛玉知何波來者不善,忙搖頭,“沒有,沒有。”
“沒有?”何波嗤笑一聲,“好,那我換種問法。”
牛玉心跳如鼓,兩手緊緊拽著自己的挎包。
何波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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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個月前的酥糖,你看見花生就猜到我們要做酥糖生意;到現在的今天,你勾結周三兒,順著彎都能找到我們租房的地方,可真是,”
何波輕笑了下,一字一句道,“如有神助。”
豆大般的汗滴從牛玉額頭上流下來,她幾乎要站不穩,“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噓,”何波起身,豎起食指,做出噤聲動作,眼裡不見一絲笑意,“彆著急說話,慢慢想。”
“今晚,我看在孟寧麵子上,親自走一趟,在你們村口問的你。”
何波隨手摘了手套,扔在招財懷裡,走至牛玉跟前,看著她的眼睛,似一條正在吐蛇信子的毒蛇,眼裡閃著詭異的幽深。
“如果,你今晚想不出來,又或者聽不懂我說的話,”何波輕笑了下,“那我隻能帶你換個地方了。到那時候,我想,牛玉同誌可能也不用想起來了。”
“畢竟,今晚是牛玉同誌自己不願嫁人,想著私會情郎,才離家出走的,對嗎?”
冷風吹過樹林,枯枝響起嘩嘩風聲。
明明臉被風刮的一道一道生疼,手指凍得僵硬,可牛玉身上卻一陣一陣地出著虛汗。
“我,我,”
靜謐的樹林,除了風聲,隻能聽見自己跳個不停地心聲。
牛玉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臉上的汗倒是沁在臉上,又很快地被風吹乾,臉被北風刮的生疼。
何波聽了會兒風聲,“嘖”了聲。
“看來,牛玉同誌是打定主意想要換個地方了。”
何波轉著腕上的手表,冷淡地收回視線,抬步往林子外麵走去。
牛玉被袁河捂著嘴扣著胳膊往外帶,還沒發出的嘶喊聲瞬間嗚咽無聲。
招財儘職儘責地搬著椅子,扛在肩膀上,跟在牛玉後麵,混不痞地笑了聲,“牛玉同誌,你要是不想隨便嫁個我們兄弟中的其中一個,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彆出聲。真喊來人了,吃虧的可不一定是誰。”
牛玉一愣,是了。
要真把村子裡的人喊來,難道她真的要嫁給這些投機倒把的馬上就要吃槍子的倒爺嗎?
不,她不要。
牛玉走神,被拽地踉蹌幾步,絆倒在腳下的石頭。
她不在掙紮。
袁河伸著胳膊把她拽起來,牛玉反手拽著袁河袖子,也不再往前走,“我說。”
“嗯?”
袁河沒怎麼聽清,倒是扛著椅子的招財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看來,牛玉同誌是想起來點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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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再次坐在椅子上,寒風吹過臉,刮的他生疼。
他默不作聲地接過大文遞過來的圍巾,一圈一圈纏在臉上,“說吧。”
牛玉站在河波麵前,顫聲道,“我,我做了一個夢。”
“夢?”
“夢,”牛玉牙齒打顫,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夢裡,看見你們會做花生酥糖和棉服生意。我,我便想著也來蹭一筆。”
“沒了?”
牛玉不敢直視何波,神經高度緊張,兩手幾乎要握不住自己的挎包,像是沒了知覺般。
“沒、沒了。”
“那你這夢做的有點意思,”何波翹起二郎腿,輕笑了聲,“你這夢跨度挺大,間隔三個月的生意,你都能夢到?而且,還能夢見我們設計的款式,在哪兒租的房子?那你有沒有夢見我們銀行存款折子上有多少錢?”
這話一說,招財最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荒誕了。
“這都是真的,”牛玉沒敢說重生,再三強調,“真的就是一場夢,你們做的這些事,夢裡我都見過!”
“牛玉,我以為你不至於蠢笨到這種程度。”
何波沒了耐心,起身,看也不看牛玉,冷聲道,“帶走。”
“我說的是真的!”
牛玉知道何波這人心狠手辣,真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給他手底下人當了媳婦。
“何波,我知道今年再過兩天會接連下雪,一直下到除夕那天。”
何波走到腳步不停。
牛玉彆著袁河拽著自己的胳膊,朝著何波背影喊道,“我知道明年中秋節後,大領導會去世;後年秋天,會重開高考!”
何波猛然回頭,眼睛眼睛定定看向牛玉,腦子閃過一瞬自己都抓不到的想法。
牛玉很會抓機會,她幾乎要癱到在地上。
“何波,你信我!你在等兩天,南市絕對會下雪,而且會是連綿不斷的大雪。”牛玉拽著何波的褲角落,“到時候,你們的生意會更好的!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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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第三次坐在椅子上,放下了翹著的二郎腿,神色認真起來。
“這都是你夢見的?”
“嗯嗯!”牛玉點頭如搗蒜。
何波意味不明道,“那你一覺睡得時間可夠長的。”
牛玉絞儘腦汁,“我,我那時候生病了,睡得久了點。”
“生病了?”何波低聲笑了,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兩個胳膊肘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前傾,看向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的牛玉。
“那講講吧。”
“講、講什麼?”
“你的那個夢。”
何波看向牛玉,“從頭到尾,好好講講。”
牛玉咽了咽口水,還未開口。
何波便又靠回在椅子上,聲音聽不出鹹淡,“記著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樹林地上的寒意,一層一層透過牛玉身上的棉服,從尾巴骨往上冒,直逼牛玉腦門。
牛玉徹底站不起來了。
“說。”
“那,那是十月初的一天,我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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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照在樹林,天色已日趨大亮。
“何哥,”袁河握著凍得嘴唇發紫,陷入沉睡的牛玉,“她怎麼辦?”
“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