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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財看著韓竟大步走過來的身影,胸口悶著的那一口濁氣莫名的散了出去。
他把手裡抱著的東西遞給韓竟,笑的張揚,眉目間依稀有何波早兩年的肆意,“沒什麼,提前給您拜給早年。祝您,萬事順意,一切順遂。”
“這麼會說話呀。”
孟寧笑笑,“是不是等著我年三十給你發紅包呢?”
招財笑,“財務,您要是想跟我們發紅包,那再好不過了了。”
孟寧笑,也爽快,“行,等年三十放假的時候,我給你們一人發一個紅包。”
“謝謝財務。”
招財不久留,“財務,那我先回去了,何哥那邊可能還用得著我。”
“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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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財走了,孟寧微仰著頭,笑吟吟地看著韓竟。
“韓竟,我跟你說,我今上午去發工資的時候,那些做活的大娘們給我送了好多東西。”
韓竟一手拎著一個筐子,任她挽著自己,側耳聽她說話。
“炸的有魚有丸子的,我們能省不少事。”
“還有何波,”孟寧眼睛發亮,輕拽著他袖子,悄聲說,“剛好年前有人找何波訂了一批蝦,趕巧了,他也給我們留了兩盒。”
孟寧抿嘴笑,“我本來之前還在想,過年的時候,該怎麼跟冬冬說,咱們家過年沒買到蝦。現在,可算好了。”
韓竟微皺眉,想了想,似隨口問道,“冬冬很喜歡吃蝦嗎?”
“喜歡呀。”
孟寧笑,“我也很喜歡,主要是喜歡蝦代表的意義。就像我們家,每次吃蝦都知道是要過年了。過年嘛,本就是一件很值得慶祝的事情。”
尤其是前幾年,生活很沒有奔頭的時候,孟寧總需要給自己找一些儀式感。
生活的儀式感,才能讓她一如既往地熱愛生活。
韓竟沒多說,見街道沒多少人,偷牽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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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孟寧午覺睡起來,院子裡又飄起了雪花。
韓竟在廚房收拾孟寧上午帶回來的東西,孟寧抱著暖水袋進了廚房。
“醒了?”
“嗯呀。”
孟寧剛醒,意識還有沒朦朧,搬著小板凳坐在韓竟腿邊,半仰著頭,看他乾活,順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講話。
“這怎麼又下雪了?前幾天都是連著下的雪,上午剛停,怎麼下午又下起來了?”
“今年天氣反常,昨天我聽收音機,預計明後還有雪。”
“再下下,是不是就要成雪災了?”孟寧憂心,“今兒上午,我看路麵積雪都沒來得及清理完。”
“有可能。”
“那這樣一來,估計明年糧食價格就要上去了。”
孟寧低歎一口氣,很關心糧價,“也不知道現在糧食價格怎麼樣?希望年前不要漲太高。”
她過年都沒怎麼囤糧食。
韓竟把被人送的醃好的魚掛在房梁垂下的繩子上,聞言,淡淡道,“怎麼,你們現在想收糧食?”
“怎麼會?”孟寧意識清醒了不少,微微噘嘴,“韓同誌,你這是明顯地不了解我們做生意的原則。”
韓竟倒真有兩分新奇:“是什麼?”
“不涉大事民生。”
孟寧說完,也覺得有點寬泛。
“這樣說,也不準確。反正我們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狂收糧食,哄抬物價。”
孟寧接過韓竟遞過來的一杯水,一片堅信,“不信你等著看呀,何波現在肯定不會讓人再往鄉下收購東西了。不僅不會做,他還會適當約束下那些小倒爺們。”
“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他的努力,穩定南市黑市的糧價。”
孟寧喝了口水,頗有些沮喪,“雖然我感覺作用不會很大,但開了春,我們的收益驟減趨勢,看來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了。”
估計也就這兩天,何波就要關了收糧的路子。
開了春,八成也就隻能賣賣何波上次帶回來的的確良和那批沒來得及處理完的手表等東西。
衣服不說了,其他的東西都是賣出去了是老天爺賞飯;賣不出去了,也屬正常。
那些東西又不是必需品,等必需品價格上去了,買的人估計隻會更少。
“你這麼確信?”
“當然。”
孟寧從小跟何波一起玩,何波比她大兩歲,但幾乎貫穿了她成長的所有階段。
“韓同誌,我覺得你對何波有些誤解。”
孟寧一杯熱水下肚,胃裡暖暖的,舒服極了。
“何波這個人呢,雖然看著是有些吊兒郎當、無所事事,但他翻過來看,裡麵還是有一顆赤城之心的。”
“就好比前幾年,那時候,我們生意剛起步,也沒掙多少錢。”孟寧捧著帶有餘溫的杯子,似能聽見屋外雪花落地的厚重聲。
“那時候,也是南市鬨.革.命最嚴重的時間。基本上,所有的學校都處於一種停滯階段,學生們搶砸教室,都是一種常態。經常會看見有的小孩跟在那時□□的屁股後麵,喊著自己是小□□,走街串巷,鬨得沸沸揚揚。”
孟寧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笑了,“那時候,招財、陳陌、袁河,他們都是跟在人後麵的小跟屁蟲。尤其是招財,那時候屬他最上脾氣,鬨得最凶。”
“後來,何波跟我商量了下。說是商量也不對,算是通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非要喊著那些孩子來乾活。一開始,招財都不願意搭理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當時幾個鬨得最狠的小頭頭們,都被他給忽悠回來個七八。也不鬨事了,整天想著跟他賺錢去國營飯店吃肉。再後來,沒兩月,學生鬨騰也就暫時歇了。”
“但是,招財他們可沒有走,一直留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