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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端午沒幾天,孟寧就畢業了,分配到你那是罐頭廠當一個小小的會計。
本來孟寧是擬分配紡織廠的,後來,她自己找的係辦老師,找了點關係,換到了罐頭廠。
畢業那天,孟寧其實對學校沒有很深的留戀。
幾年的大學生活,經曆的最多的就是停課、混亂與無休止的各種鬥。
能平安上完大學,拿到畢業證,對孟寧而言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拿著畢業證,孟寧抱著檔案,轉即辦了工作轉接,而後整個人心裡都有些說不出來的輕鬆。
輕鬆裡又夾雜幾分空落落的。
她拎著自己小挎包走到韓竟單位,來的次數多了。
韓竟單位裡的人都知道剛轉業那個看著不好惹的男人有個漂亮的小媳婦。
隔三差五就要來一回,有的看不過眼的心裡隻泛酸氣,還黏人的不行。
也有那些佩服韓竟能力的,笑著跟孟寧搭話。
“嫂子,你又來找韓大哥啊。”
“嗯嗯,他人呢?”
孟寧規矩地站在傳達室門口,沒往裡麵進。
當然,一般也進不去。
“沒在裡麵,在停車場空地洗車呢。”
“好,麻煩你了,我過去找他。”
韓竟他們單位旁邊就是一大片荒地,上麵停著兩三輛運輸汽車。
孟寧找過去的時候,韓竟剛拎著兩桶水準備擦車屁股。
“韓竟。”
韓竟穿著件綠色的短袖,勁瘦有力的小臂顯著線條鋒利,汗珠沁在上麵,隱隱可見野性。
他隨意搭了條毛巾掛在倉門把手上:“手續辦完了?”
“對啊。”孟寧笑起來,眉眼彎彎,“韓同誌,你上午忙完了嗎?”
“擦完車。”韓竟言簡意賅。
他拉著孟寧的手,把人帶到了一側簡單搭的小屋簷廊下,拿了個矮腳木凳,放在了地上。
“坐會兒,等我乾完這點。”
“我跟你一起去吧。”
韓竟看了眼她身上穿的碎花裙子和小皮鞋,哪個都不像是能碰水的樣子。
“乖乖待著。”韓竟伸手輕彈了下她帽簷,第一次露出有些不莊重的樣子。
孟寧捂著帽簷,嗔他:“你怎麼這麼壞?”
壞嗎?
韓竟之前在軍營,現在在運輸班,來往都是痞野漢子,偶爾不可避免也會有些低俗段子傳到耳邊。
這才哪兒到哪兒。
嬌滴滴的。
韓竟似被她舉動給取悅到,輕笑了下,單手摟著她細腰,似不堪一握,低聲哄她,“乖。”
雖然沒人,但孟寧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青天白日,視線錯開間,她甚至都能看見韓竟脖頸沁出的汗,滑向衣服裡側。
那裡麵是硬的戳不動的肌肉和滿身的傷疤,她喉嚨些微有些發乾。
“臭死了。”
她輕戳韓竟胳膊,硬硬的。
自入了夏,韓竟每天下班回去必洗澡,就是怕小狐狸每晚躺在床上嫌棄他。
可剛剛曬了一上午,韓竟不是個愛出汗的體質,還出了不少汗。
怕熏著孟寧,他忙撤了一步,心裡些微懊悔,早知道剛剛就不逗小狐狸了。
他抿嘴:“等我一會兒。”
沒了韓竟在前麵的無形的壓迫,孟寧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快去快去。”她揮著手絹,小臉洋溢著笑,不見絲毫嫌棄。
韓竟便知又被她給騙了。
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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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竟擦完車,也到點下班了。
中午頭的人來人往多,孟寧也不好意思膩歪著韓竟。
兩人保持著前後腳,一前一後地走進家裡巷子。
進了巷子,陰涼沒人,孟寧追了兩步韓竟,伸手挽著韓竟胳膊,膩歪在他身側。
沒走幾步,就看見自家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欣欣?”
孟寧眉眼顯著幾分訝然,鬆了韓竟胳膊,笑道:“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欣欣情緒不是很高,“我來是送喜帖的。”
韓竟開了家裡大門,孟寧挽著欣欣,想把她往家裡引,順著問了句。
“誰的喜帖?”
“我的。”
說是喜帖,其實也就是一張紙。
南市沒什麼講究的,一般都是口頭通知一下。
偶爾的偶爾,才會有欣欣這種,也不過是那張喜紙寫上成婚人名字和時間,再對折封口。
也算是封喜帖。
送走了欣欣,孟寧打開喜帖看了眼,又合上。
“何波真是造孽。”
韓竟在廚房切菜,隨口問了句:“幾號?”
“下個月月底。”
她還是第一次收到提前一個多月的喜帖。
孟寧心思玲瓏通透,看了眼窗外,低聲道,“她這封喜帖不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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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乾嗎?”
何波下午抽檢了南市幾個黑市,走一個下午,一滴水沒喝,嗓子眼都快冒煙了。
他大步跨進院子,迎麵就看見袁河頭伸進他屋,屁股朝著外麵,鬼鬼祟祟。
何波一腳踹在袁河屁股上,沒用多大勁兒。
可袁河本就心虛,聽見何波聲音腦子就已經不轉了,胳膊支撐晚了兩秒,摔在地上。
他手裡拿著的紅色喜帖直接摔進何波屋子。
何波繞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喜貼,還在納悶:“你小子結婚就結婚,怎麼送個喜帖還跟做賊似的。”
袁河本來都快爬起來了,一聽何波說喜帖,差點沒又癱在地上。
還好,在一旁看戲的招財有點良心,偷偷過來,抓著他胳膊強行帶他站了起來。
“何哥,”招財跨過屋裡台階,拾起地上的喜帖,吹了吹灰塵,又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下,遞給何波,無所畏懼,“這不是袁河的喜帖。”
何波喝了杯涼水,渴的需求緩解不少。
他接過喜帖,敷衍的應了聲:“不是袁河的,難道是你的?”
招財給何波又重新倒了杯水,笑起來:“也不是我的,是趙姑娘給您的。”
欣欣?
何波開了喜帖,大眼一掃,微微皺眉。
他本以為欣欣會是個很聰明的女孩。
何波合上了喜帖,手指敲著桌麵,麵上有些不耐。
“去門口看一眼大文回來嗎?回來了,讓他過來找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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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頭廠財務室有三個老財務,今年也隻分配了一個新的財務,也就是孟寧。
孟寧去罐頭廠的第一天,負責帶孟寧的老會計黃娟給孟寧搬出來一遝已經登記入賬的資料薄,美其名曰讓孟寧對著複核學習。
孟寧笑吟吟全部接過,也不多問。
每天認真複核,朝九晚五,到點下班。
而且,每次複核完,還會自己給自己找活。
黃娟不願意讓孟寧碰現在的賬,孟寧也不碰,隔段時間踩著凳子扒拉之前的賬。
都是些沒鎖在保險櫃,看著無關緊要的賬本。
就這還有人不放心,黃娟也曾明裡暗裡問過孟寧有什麼發現。
孟寧愣著個腦袋,一問三不知。
久而久之,黃娟也就懶得搭理孟寧。
除了時不時讓孟寧跑個腿,蓋個章,不準她碰現在的賬本和鎖著的櫥櫃,其他的都隨她。
等孟寧把財務室那堆有的沒的資料薄核對完之後,時間已經過到了七月中旬。
家裡兩孩子都放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學期學打籃球的原因,冬冬身高比去年長高了不少,看著也瘦了些。
平日裡,她跟韓竟都上班。
冬冬跟晨晨兩孩子一般都是上午在家乖乖寫作業,下午要不跟著霞家幾個孩子玩,要麼就是脖子間掛著鑰匙跑去大鳴家找他們家四個男孩玩。
每天跑的也不進家,曬得一個比一個黑。
但兩孩子看著卻一個比一個開朗活潑。
孟寧每天回到家,兩個孩子圍在孟寧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到吃飯,也都講不完他們的話。
尤其是晨晨,現在說話已經說的很流利了,也不磕巴,還不怕人。
跟一年前孟寧初見她的時候,真的是天差地彆。
這天晚上,孟寧窩在韓竟懷裡,打了個哈欠。
“韓竟,你明天是不是要出車啊?”
“對。”韓竟攬著她,“這次跑的不遠,七八天就回來了。”
孟寧應了聲,臉頰無意識地蹭了蹭他胸膛前的衣服,“那等你回來,我們給晨晨挑個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