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夏油傑從漫長的修煉之中醒過來的時候,他所在的洞府已經被野蠻生長的藤蔓和灌木封了個嚴嚴實實。
“還好我已經修成狐仙,不然怕不是要被關在裡麵死都出不來。”他一邊清理出口,一邊抱怨自己當初的思慮不周,“不過真的沒想到,居然用了這麼久才重回人世,不知道那些朋友們還在不在,不會已經死掉了吧?”
千年後的太陽和當初彆無二致,但曾經的深山老林,已經變成人類城市邊緣的山林了。
正是初春,山杏剛剛結出花苞,樹木還沒開始發芽,微涼的春風帶來山雀的啼鳴,一隻早早蘇醒的白色蝴蝶從樹梢忽閃飛過,山下的城市在晨光熹微中蘇醒,早起的人們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今天的早訓是從山腳跑到山頂再跑回來,限時一個小時!”市立第一中學田徑社的社長指著學校附近的山坡,宣布一天之計在於晨,青春就是要奔跑起來!
“社長是魔鬼吧?!”
“一個小時怎麼可能跑得完啊,我們又不是五條悟那個變態!”
“太過分了吧,我可不是變態哦~”
白發藍眼的少年笑嘻嘻地勒住口無遮攔的同伴,完全沒有“賽場暴君”的樣子。
說起五條悟,那可是在全國高中生界都很有名的人物。大家族出身,卻自顧自的跑到小城市的公立學校上學,還參加了田徑社這種一點貴族氣息都沒有的體育社團。
最關鍵的是,從他踏上田徑場的那一天開始,隻要有他參加的比賽,冠軍就不會落在第二個人手裡,完完全全的統治者級彆,給多少同齡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再加上惡劣的性格,“暴君”之名越傳越廣。
隻是這個中二的稱呼,在今後的日子裡,將在另一個人口中,成為五條悟永遠刪不掉的黑曆史。
他早早跑到了山頂,看同伴們還在半山腰上掙紮,決定先在周圍逛逛,反正現在回去也是在操場練習,不如在山上摸魚更快樂。
於是夏油傑好不容易從密林中走出來,看到的就是十六七歲的白發少年盤腿坐在地上,拿著草莖逗螞蟻的無聊場景。
“嚶?”
現在的人類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說的當然是五條悟異於常人的外表,白色頭發,在千年前隻有妖怪才會有的奇特表征,現在卻出現在了一個人類身上。
“因為我是天才嘛。”
少年丟掉草莖,站起來拍乾淨身上的土,好像聽得懂狐狸說話是人人都會的技能一樣。看見這隻紅狐狸的第一眼,他就感覺自己心中長久的迷茫得到了滿足,仿佛它就是自己一定要來這座山城讀書的唯一原因。
莫名的情感驅使他想要牢牢抓住小狐狸,再也不讓它逃走,但理智卻強行壓製著種種衝動:不要急,不能急,會嚇跑它的。
“嚶嚶嚶!?”
五條悟!?
夏油傑退開兩步,尖尖的耳朵嗖的豎直,兩隻深紫色的眼睛警惕地望著人類少年。他永遠逗不會忘記那個養大他,又拋棄他的陰陽師,而這個人類,和千年前的陰陽師長相一模一樣。
五條悟上前幾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卡著狐狸的兩條前腿,把它抱了起來,然後一手摸著狐狸的後背,把炸起的背毛一一撫順:“你認識我?”
是了,五條悟是人類,哪怕是當時最強的陰陽師,也依然是個壽命不過百年的人類。夏油傑安靜下來,濕潤的鼻尖輕輕翕動嗅到熟悉的味道。
是轉世吧。
他垂下尾巴,看上去有點失落。
不過下一秒,他就被舉至半空,突然失重的感覺讓他猛地抬頭看向藍眼睛的少年。
“決定了,我要養你!”
他聽見少年這樣大聲宣布,和一千年前的陰陽師一樣。
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
夏油傑甩甩尾巴,蓬鬆的毛茸茸擦過少年裸露的手臂,帶來奇妙的觸感。
五條悟試探性的摸了一把垂下的毛茸茸,然後被抽了一尾巴,但那輕柔的力道,與其說是警告,更像是欲拒還迎,他最擅長得寸進尺,於是更加大膽的揉搓起狐狸來。
等到五條悟終於想起要回學校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今天最晚回校的正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