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走近,溫溪在阿蠻珠清苑門口不起眼的角落裡,見到了她哥哥溫煦言。
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呆了多久了,瞧著輪椅上都起了水珠,溫煦言背脊挺直,整個人就像坐在輪椅上的木樁一般,眼睛定定地望著公主寢院的方向,緊抿著有些蒼白的唇。
溫溪深歎一口氣,蹲下來替溫煦言攏了攏他身上的大氅,輕聲問道:“為何不進去?”
溫煦言張了張嘴先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溫溪無奈起身,和秦斂對視一眼,命溫煦言的隨侍小廝照顧好他,而後便和秦斂一同跨進了寢院的門。
秦斂作為外臣不方便入一國公主的內寢之閣,便停步在寢房門口,不再往裡走。
溫溪便自己往裡走去,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昏睡著的阿蠻珠,床榻邊上還坐著一個和阿蠻珠又五六分相似的年輕男子。
那膚色黝黑的青年便是南黎的二王子。
二王子見到溫溪竟來,忙起身給她行了一個南黎的大禮,他的大召官話說的不如阿蠻珠那麼流利,強調有些怪異,但語氣倒是非常誠懇,“烏提見過大召太後,願真身佑太後安康。”
溫溪和二王子客氣了一番後,便走近了床榻去看阿蠻珠。
幾個月沒見,這個愛吃愛笑的姑娘似乎瘦了不少,也黑了一些,大抵這一來一回也並非易事,臉上是病容的憔悴,失去了往日的鮮活靈動,正閉著眼睛昏昏沉沉地躺在那裡。
溫溪擔憂地皺起了眉頭轉頭問身邊的二王子,“阿蠻珠這是病了?這幾月的的時間裡王子殿下可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二王子深麥色的臉目光沉沉,他伸手輕輕揩去妹妹額頭上沁出的細汗,回答溫溪的話:“還在低燒著,阿蠻珠從小好動,很少生病,一生病便能嚇壞所有人。”
溫溪問道:“她生了什麼病?”
二王子搖搖頭,“不是生病,我父王用鞭子抽了她一頓,她帶著傷離開王都,一路勞頓,修養不及,傷口一直不好,化了膿,便病倒了。”
溫溪有些反應不及,想說南黎王竟是這麼生猛嗎?就是趙韞,在如何不喜一個人他也不可能親自動手抽人,何況這抽的還是自己的親閨女。
二王子見大召太後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籲出一口氣,走近了阿蠻珠的床頭邊,在她的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盒子,遞給溫溪。
溫溪帶著疑惑接過,然後打開,裡頭躺著一株毫不起眼的枯枝,乾巴巴的。
“殿下這是?”溫溪問道。
“這便是金木犀。”二王子看著眼前驀然瞠圓了眼睛的年輕太後,目光轉至門口的方向,輕聲說下去,“太後拿去為您兄長治雙腿吧,條件是您的兄長必須娶我妹妹,從此以後,你們必須好好善待阿蠻珠,因為我的妹妹在南黎已經沒有可以再回去的家了。”
為王子告訴溫溪,金木犀整個南黎也僅此一株,是南黎的至寶,阿蠻珠拿了金木犀想帶回大召給溫煦言治病,便成了南黎王室的醉人,雖然和親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無法更改,但私下裡南黎王已經阿蠻珠從南黎王室的族譜上除了名,隻南黎王室成員們自己知曉,從此以後,阿蠻珠隻是和親公主,卻不再是南黎王室的公主。
也就是說,阿蠻珠再也回不去了南黎的故土,這也是二王子親自護送妹妹回來的原因。
南黎王室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太平,南黎王拳拳慈父之心,自是心疼這個小女兒,但阿蠻珠盜走了南黎至寶,他必須給王室一個交代。二王子和阿蠻珠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妹,但想要南黎王位的王子卻又很多個。
南黎王這麼做,卻也是為女兒細心籌劃,是他讓二王子秘密前來的,就是想把女兒托付給溫煦言和溫溪
“若將來兩國再起乾戈,望太後能看在金木犀的麵子上護佑好阿蠻珠,我會為了妹妹努力登上王座,希望兩國永遠交好,阿蠻珠在大召一生幸福安康。”
二王子望著溫溪的目光真誠而清澈。
溫溪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慢慢地在榻邊坐下來,床上昏睡中的阿蠻珠似乎有了感應,慢慢地睜開了眼,見到溫溪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以後虛弱地笑了笑,而後目光便在屋裡來回逡巡,慢慢地便帶上了失落,眼中甚至還聚集起了脆弱的水氣。
溫溪知道她在找什麼,替她理了理鬢發,在她耳邊輕聲道:“他就在外邊,站了許久許久。”
阿蠻珠笑了,看著溫溪手中拿著的錦盒,再一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