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多是如此,不過是取舍的道理——你想要得到一些更好,就要學會先放棄一些不那麼好的。
為自由也好,為未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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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佳是在下午去見白新的。
雪下的再大,從空中落下來,也瞧不真切具體的模樣,眨眼消融。隻讓人想起一句,空中白雪遙旋滅。
白新坐在陽台上,雙手抱著膝蓋,就那麼坐著,自說了程季青要繼續抽血後,便一句話也沒有。
無論問什麼說什麼,都沒有反應。
她自己一個人搞不定,身邊除了周鬱舒也沒有旁人能幫忙,但是周鬱舒上次後在白新那裡就說不上什麼話了,最後想了想……
她翻到通訊錄收藏裡的備注。
上次醫院之後,她們的關係有所緩和。
電話等了十幾秒,但還是接起來。
唐佳心情稍鬆,把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和童言希說了一遍。
“真有你的,離婚後也不乾人事?”
“……”唐佳:“也?”這事兒她又不是主謀。再說她結婚的時候,也沒做什麼不是人的事吧?
她想反駁兩句,但現下也不是時間,道:“你想鬥嘴什麼的,我們說完這事兒再鬥?”
“誰要跟你鬥嘴?美得你。這件事你想我怎麼說?沒法說。”童言希道。
“最開始也是不了解程季青,所以隱瞞,後來……其實這次白新是真打算說了。”
童言希道:“外人的角度,這件事就是A說A有理O說O有理,但在程季青的角度,不管是不是打算說了,到底最後程季青是從彆人嘴裡聽到的,對於她來說就是實質性的傷害。”
“是,我認。”她也有責任。
唐佳低聲問:“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趟?白新聽到程季青繼續抽血,也就知道那意思,到現在一句話沒說。如果是以前,我不擔心,但這次不太一樣。”
她搞不定。
現在的白新就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求我。”
“……?”
唐佳:“童導,白新不算你朋友?你電影的事,人家也是幫了忙的。”
童言希當沒聽到:“求不求?不求不去。”
唐佳推了推眼鏡,唇角輕彎,聲音卻是沒好氣一般:“求你行了吧。”
屋內暖氣充足,溫暖似進入春天。
白新還是坐在陽台上,抱著膝蓋往外看,外頭還在下雪,程季青來的時候雪就很大了。現在更大。
她腦子裡也沒想什麼東西,就是因為空空如也,因此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在她聽到程季青要抽血要完成製藥後。
Ada告訴她那句程季青要解約的事,便也就不算什麼了。
剛才程季青見她的時候並沒有提起這一點。
程季青答應暫時不離婚如果是懸崖上的一根繩子,而繼續抽血的事就是一把刀。
製藥完成那天,也許就是程季青乾乾淨淨抽身的那天。
也就是離婚的那天。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沒有哭,隻是心突然間空了。
空的她手足無措。
身邊有人坐下,白新從對麵落地窗玻璃看到童言希的身影。
“喝點熱水。”童言希把水杯遞過去。
“你們回去吧。”
童言希看看那有些脫水的唇:“你想不想知道,上次戴的那個銀簪是哪來的?你喝了我告訴你。”
白新手指一動,她側了側眸子。
然後抬手把水杯接過去,觸感溫熱,她喝了一口:“你說。”
童言希:“……”還真有用。
“程季青上次江城拍戲,也是你們吵架的時候吧,那天劇組幾個人一起去逛園子,出來在路邊看到。但是當時程季青沒有買。”童言希也喝了口熱水,覺得沒味道,有些嫌棄,再繼續說:
“後來上車走了一會兒,程季青喊停,說想起有事,獨自下了車。”
“那天在醫院看到你頭上戴的銀簪,我就猜到,她是回去又把東西買下來了。”
白新握著杯子的手發緊,眼眶泛熱。
隔了片刻。
“我不知道怎麼做了。”白新低垂著頭:“童言希,你教教我吧。”
童言希終於明白,唐佳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白新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根稻草一樣,隨時可能繃斷。
瞧著平靜,實則是在邊緣盤旋。
要麼絕處逢生,要麼徹底跌下去絕望,那樣白新會比過去還要瘋魔。也許是變本加厲的狀態。
童言希輕聲說:
“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們吵架她還想著為你買銀簪,這說明程季青真的對你付出了很多很多的愛。所以你必須付出同等,或者更多的愛去彌補。我知道你對她感情也很深,可是程季青未必能全然體會,從她的角度,你們的付出並不平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新沉默著,但總歸抬眼看她。
童言希再道:“如果她真的下了狠心,或者厭惡你,真的要跟你決裂,她怎麼可能還要去管你的生死?換做是我,彆說製藥,我說不定放巴豆整死她。”
唐佳:“……”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感覺到了童言希的餘光。
童言希道:“也就不可能不跟你離婚。”
說完,空氣靜下來。
都在等著白新給出反饋,隔了半分鐘,白新垂眸說:“她想離婚的。”
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她當時堅決不肯,程季青是想離婚的。還有程季青繼續製藥的決定……
“不管她現在怎麼想的,或者因為什麼原因最終沒有跟你離婚。結果都是沒離婚不是嗎?”童言希拍了拍白新的肩膀:“那就說明她沒有真的放下,這對你來說就夠了。”
如果真的決絕,真的放下。
離婚才是程季青第一件該做的事,這才是她們之間真正的束縛啊。
真要結束,就該哪裡開始哪裡結束。
就像《上岸》裡的女主,心灰意冷後,毅然決然毫不猶豫上岸,去了人魚女王永遠到不了的地方——沙漠。
這才叫決絕。
而不是走之前,還要事事為對方盤算好一切。
這不是本末倒置麼。
任何理由,在她看來都不過是程季青拋出來的迷魂湯而已,這湯白新喝了,程季青自己也喝了。
然後真以為這就是結束。
白新聽完,手指好似有了知覺,她喝了口水,似乎這時候她的理智才稍稍恢複過來。
她從空白噩夢裡醒來。
“你現在知道錯了,那就拿出錯的態度,但你千萬彆不管不顧去做什麼,你這性子太急,你和程季青現在都需要時間緩一緩。等這段時間稍微過去……”
隻要白新現在彆衝動做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就行。
她不保證結果一定是好的,但希望總是有。
白新輕輕吸口氣,抬眼就看到雪花似飛蛾一樣撞到玻璃上,不畏恐懼。
她的掌心有了溫度,她眼神清明,緩緩道了一句:“謝謝。”
童言希知道白新聽明白了,心下微緩,笑了聲。
主動去碰了碰白新的杯子:“客氣,以後電影多投點錢就行。”
“這段時間過去……然後呢?”唐佳也抱了一杯水,在旁邊開口問。
童言希回頭瞥了人一眼,似是嫌她覺悟差:“想要一個人回心轉意,靠想是沒有用的。”
得靠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