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論【肥章合一】(1 / 2)

鐘未淩掌心貼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眼神極其冷淡,一股血紅色魔氣在掌心團繞,爾後蛛網一般爬上了整扇門。

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碎聲, 房門與周邊景象全部化為灰燼。

灰燼伴著火星, 從四周煙火般散落,一切化為虛無。

“我,”鐘未淩沉聲承認道,“確實對你有愧。”

雖然鐘未淩的記憶隻有一小部分,但他可以確定, 他也是書世界的人, 而且很可能就是仙魔大戰之前的主角。

而他天生的怕鬼情結,也不是怕,是愧疚。

是沒臉再見鬼界之人的愧疚。

不是他多麼感性, 養一個孩子沒養幾天便執著這麼久, 無論是人、仙、鬼、魔, 感情都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 有些東西,有些人, 說不清你為什麼喜歡,但就是喜歡的要命, 視若珍寶, 失之我命。

扭頭對上謝之欽目光時,鐘未淩輕笑了聲,抬手碰了下謝之欽的鼻尖,略微低沉的聲音仿佛穿過了時光,從過去,到了現在:“小球球。”

說實話, 謝之欽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是鐘未淩這麼叫他:“如果阿淩不想現在就被我按在地上,最好不要再這麼叫我。”

謝之欽臉色不好,鐘未淩皺眉道:“怎麼了?”

“沒怎麼,隻是生氣。”謝之欽聲音極其冷,冷的不像他。

鐘未淩正色道:“生我當年不小心把你弄丟的氣?”

“不是,”謝之欽,“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鐘未淩失笑:“你那時才多大,又不是你自己走丟的,為什麼要生氣?”

話沒落,謝之欽突然正麵抱住了他,臉貼在鐘未淩頸窩,悶聲道:“我也不是生這個氣,但是,因為我而讓阿淩愧疚這麼久,對不起。”

謝之欽聲音有些發啞,鐘未淩聽的難受,鼻頭一酸:“行了,正所謂天道好輪回,我把你弄丟的債,這不仙魔大典已經還了麼,肚子裡那個也是來給你還債的。”

人都被你上了,彆得了便宜還賣乖。

直到周圍的灰燼完全消失,兩人重新回到生之境內,謝之欽才放開鐘未淩,但眼中裝滿了戾氣。

壓迫小花的鬼火消失,小花顫巍巍打開花苞,小聲道:“完事兒了?”

鐘未淩嘴角一抽,尋思著是本座思想太汙,還是你說的確實有歧義,什麼叫完事兒了?

謝之欽冷冷瞪了小花一眼,扭頭對鐘未淩淡聲道:“再試試,看水晶柱還有沒有反應。

在知道真相之前,鐘未淩現在的記憶跟過去的是斷層狀態,故而他心中的愧疚是一種潛意識的。

現在他接受了那段記憶,又知道謝之欽就是丟掉的謝球球,並且這些年一直在風跡手裡養的好好的,這種潛意識的愧疚也理應消失。

但是,當鐘未淩將手心貼上去,水晶柱中再次翻湧起紅霧時,謝之欽臉色完全黑了下來。

察覺到謝之欽在看自己,鐘未淩不敢回之以目光,攥拳清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應該是這水晶柱反應有些慢吧。”

“是嗎?”謝之欽冷聲問。

鐘未淩嗯了聲:“應該是。”

謝之欽沒再問,而是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動,一縷血氣繚繞指尖,歪頭看著鐘未淩,目光陰鷙道,“可阿淩心裡貌似不是這麼想。”

鐘未淩一愣,心說你怎麼看出來的?

雖然謝之欽現在很好,過去那些年也沒受什麼苦,可終究是自己當年大意,隻為了找聞長思報仇,沒照顧好他。

他那麼小就沒了雙親,明明答應過謝寒夫婦要好好照顧他,自己還是沒辦到,甚至讓整個湯山鬼域無主這麼久。

“你照顧的很好,我是很小就沒了雙親,但這與你無關,我認。你幫我爹娘收留我已然算是情分,至於湯山無主,與你無關。”謝之欽冷淡道。

鐘未淩驚愕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謝之欽拂手一揮,那縷繚繞指尖的血氣凝聚成一滴血,漂浮在謝之欽指尖:“我說過,隻要我能碰到對方的血,就能讀心。”

鐘未淩乾咽了下,有些呆滯。

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對於謝之欽來說就是完全透明的了?

便在此時,謝之欽驀地凝力,那滴血便徹底消散了:“阿淩放心,我不會隨意窺探你的心思,方才隻是阿淩不對我說實話才如此。”

“所以,”謝之欽眼神偏執的看著鐘未淩,“以後不要騙我。”

因為,你說什麼我都會信。

鐘未淩尚未回過神,謝之欽轉過身,看著那根還在泛著血色紅霧的水晶柱:“既然阿淩說已經無愧,那這水晶柱也該破了。”

小花不解:“可水晶柱顯示他心中的愧疚之情並未減弱半分!”

話沒落,一道劇烈的爆炸聲波及整個空間,地麵甚至都隨之搖晃了一下,麵前的濃煙褪去時,那根愧之柱已經化為了粉末,破碎的慘狀比方才那九根更甚。

小花未及說話,整個身體也隨著愧之柱的消失,自下往上,逐漸化為碎光。

“這修為,不止是合體吧?”小花臨消失前,問。

謝之欽沒回答,小花喟然一聲,深深衝他鞠了一躬:“恭喜二位,成功通過生之境。”

話落之時,小花化作一枚金色的鑰匙,落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地麵上縱橫交錯的血色紋路也逐漸消失,交叉點生長的小花也退化了。

彆人來這裡,都是九死一生,鐘未淩覺得,謝之欽應該是通過最順利的了。

打開門,離開生之地時,謝之欽回頭,眼中滿是偏執,偏執之中又滿含心疼,聲音微啞:“若是我早點出生就好了。”

鐘未淩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但離開生之地那道光門時,謝之欽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謝之欽掌心的溫度十分暖,但他攥住鐘未淩的力道又大的驚人,鐘未淩手腕不免發痛。

“謝之欽,”鐘未淩晃了下手臂,“疼。”

謝之欽嗯了聲,手上的力道卻並未鬆幾分。

謝之欽情緒不對,但不管鐘未淩怎麼問,謝之欽就是不答,鐘未淩也拿他沒辦法。

“謝之欽,我不喜歡看你這個表情。”鐘未淩不爽道。

“可我現在開心不起來。”跟鐘未淩在一起後,謝之欽一直覺得自己是在恰當的時候碰到了恰當的人,但看見鐘未淩那些記憶,他卻突然明白,他還是來晚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鐘未淩渾身是血的被背進房中的樣子。

黎闕說鐘未淩是被關在了姑山洞窟裡,受了刑,這個洞窟應該就是上次他們在不悲山旁邊看見的那個洞窟。

他還記得,當時鐘未淩看見那些擺放的刑具時,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謝之欽不敢想,鐘未淩當時到底經曆了什麼。

他更怕,相似的事情會再次上演,鐘未淩會再次受傷。

他還怕自己真的會瘋。

雖然之前不停給自己做過心理暗示,自己不會瘋,自己一定會好好的,一輩子保護鐘未淩,可……真的不會瘋嗎?

謝之欽沒告訴鐘未淩,其實從仙門根基修複,自己突破元嬰進入合體時,自己的鬼王之力也因為仙門境界提升而被逼再次拔高。

他現在已經到了鬼王道的最高境界,鬼王境。

鬼王境是一種沒有能力上限的境界,每一次情緒的極端爆發,都會刺激血脈之力,鬼王境的上限也會隨之提高。

可境界無上限,人的精神承受能力與血脈承受能力卻有上限。

一旦精神上限被突破,那麼那一次的情緒極端爆發則會完全奪走他的神智,到時候,他興許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然後被血脈天性所支配,整個人變成一個隻會殺人的怪物。

鬼界曆史上,入了鬼王境的人屈指可數,十成十,最後全成了怪物,除了四百年前那名鬼王是自殺之外,其餘,全是跟最親近的人同歸於儘。

謝之欽有種直覺,聞長思的能力,絕非上次在姑山見到的那些,如果聞長思以全盛狀態與他搏命,他不確定自己一定能贏。如果打不過,隻能一次次引爆情緒,不斷拔高修為,萬一真的變成怪物,阿淩怎麼辦?

而且,如果阿淩就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現在應該已經確定,阿淩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那麼他是如何到的另外一個世界,為何什麼都不記得,又是如何再次回來的,更重要的是,這十七年活著的魔君又是誰?

之前,他以為他們的敵人是梁梟,是樊蕪心,後來他又以為隻要殺了聞長思,一切都會了結,可其實,自始至終,他們的敵人貌似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聞長思說,仙魔大戰之後的故事就是為了殺鐘未淩所寫,那寫書的人現在是不是就在看著他們?

所以,那個寫話本的小生知道阿淩已經回來了嗎?

那個係統,到底是跟著阿淩一起來的,還是早就存在於這個世界?

而且,還有一件最矛盾的事。

隻有成為主角,才能救鐘未淩。

可是,若是成了主角,不就被那個寫話本的小生完全控製了嗎?到時候還怎麼救阿淩?

這是個悖論。

“阿淩。”謝之欽手還攥著鐘未淩的手腕,溫柔喚了一聲。

鐘未淩茫然抬頭:“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謝之欽的表情雖然恢複了往日溫柔,但眼中的殺伐氣依舊絲毫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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