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跟你開玩笑。”鐘未淩原本不打算說的,可是謝之欽這人真的一點都不聽話,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怕,那是因為,他已經失控過一次了,而且,“你篤定你不會傷害我,可是當你神智消失的時候,那便不是你了,你能確定失智後的你也不會傷害我嗎?”

謝之欽嘴唇微顫,目光鎖在鐘未淩腰側的傷口上,眼中的溫柔逐漸褪去。

“死境之中,你為了護我,強行提升自己的能力,情緒失控,神智也在最後一刻失控,這傷就是當時留下的。”鐘未淩鼻頭酸酸的,聲音微啞,“傷口是疼,但我這麼多年,受過的傷比這重的數不勝數,這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這是你弄的。”

“你知不知道,若是再偏一點,我腹中的孩子就沒了。”鐘未淩冷聲道。

謝之欽沉默了。

鐘未淩重新將腰側傷口遮上,一邊穿衣服,一邊沉聲道:“你沒必要自責,不是你的錯,若不是你,我那日必然會直接交代在死境之中。但是,”鐘未淩認真道,“謝之欽,你就當是為了我,在找到能克製走火入魔的方法之前,安安生生的在我身後,不要動手可以嗎?”

謝之欽沒說話,看了鐘未淩一眼後,直接轉身走了。

一開始,鐘未淩不告訴謝之欽自己腰間的傷口是他失控弄的,就是怕他自責,因為謝之欽偏執起來真的要命。

所以,謝之欽這個反應,並未在鐘未淩意料之外。

興許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會好點。

鐘未淩穿好衣服,叫來一隻魔影,讓其偷偷跟著謝之欽,爾後,便去了地牢。

嵐柩被關在地牢最深處,鐘未淩去的時候,嵐柩身上已經被栓滿了鎖鏈,鎖鏈之上也被下了許多禁製魔紋,以防其半路逃脫。

怕嵐柩破罐破摔,以自殺之法來喚醒心魔孵化,宿央便以自身的血魔魔源強行將其神識壓製住,令其短暫喪失神智。

“情況如何?”鐘未淩問。

宿央稟報道:“不太好。心魔之源潛藏在他意識深處,暫時還沒追蹤到。”

“不過,”宿央問,“殿下給的滅門名單之上明明沒有嵐柩所在的宗門,為何要這麼同他說?”

“因為要刺激他,讓心魔之源浮出來,隻是沒想到,心魔之源藏這麼深,他自己都承認身份了,心魔之源還沒顯山露水。”鐘未淩半蹲在地上,嫌棄的用匕首挑起嵐柩的下巴,陰聲道,“你說本座要是把他的靈脈全給剖開,能不能找到心魔之源?”

宿央想了想,認真道:“應該可以,但是那樣的話,心魔之源很可能會在靈脈剖開的一瞬間便轉移。”

這說話風格,並不太像平日的鐘未淩,宿央好奇道:“殿下是不是同謝仙師吵架了?”

貌似是帶著怒氣來的。

鐘未淩抬眼:“很明顯嗎?”

宿央嗯了聲:“非常明顯,不過屬下不明白,謝仙師此次明明是幫了我們,殿下為何還不開心。”

“因為很多事都集中在了同一時間,本座有些怕。”鐘未淩聲音很小,這句話仿佛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十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時,因為聞淵的所作所為,心魔逐漸凝結。

聞淵一直想要統一修真界,這突然滋生的心魔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他一統修真界的阻礙,他一直想將心魔殺死。

但是他尋找了許久,也並未從魔族任何一人身上找出心魔所在。

心魔與心魔之源不同。

心魔之源,例如嵐柩,隻是心魔之氣聚攏並孵化的一個載體。

而在他聚攏的眾多心魔之氣中,最強大的那一股才是真正的心魔。

心魔之氣在嵐柩體內聚攏,最終都會被最強大的那一股所吞噬,成為真正心魔的養料。

而聞淵搜尋未果,也證明最強大的那股心魔之氣並非來源於魔族。

那就隻剩下鬼界與仙門。

一旦心魔現世,必將是一場惡戰,到時候自己很可能會像之前那些與心魔對抗的魔君一樣,與其同歸於儘。

而謝之欽,一旦再次出現失控,就很有可能被心魔盯上,如果心魔在他體內寄生,後果不堪設想。

鐘未淩嘗試了幾次,試圖從嵐柩體內引導出心魔之源,可是都沒成功,而且,他在用天魔元在嵐柩靈脈之中探索時,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而且看到了很多記憶碎片。

天魔生於人心,含有寄生者的記憶並不奇怪,可是,鐘未淩從裡麵看到了一些自己的記憶碎片。

而且,剛好是自己丟掉的那部分記憶。

無關緊要,但確確實實是自己的一部分……

“阿娘阿爹,這個帶上。”穿著血紅色狐裘,裹得像個小團子一樣的稚子從屋內跑出,拿著兩隻編的奇醜無比的平安結追了出來,“阿淩前幾日跟來村裡的孟千秋叔叔學的,編的不太熟練,但有了這個,此次死境一行,阿爹阿娘肯定能順利覺醒天魔血脈。”

“本公子就是喜歡男人,本公子就覺得自己舉世無雙天之驕子,關你屁事!”一命紅衣箭袖少年撩了下鬢角的栗色發絲,衝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胖子高傲道,“而且就你這種的,倒貼給本公子,本公子都嫌肥膩。”

“喜歡男人,不代表自己就是女人,這是你們的偏見。”魔域獸穀之上,紅衣青年單腳踩在一直魔鷲身上,摘下斜挎在身上的金色長弓,手腕一轉,淩空挽了個花,搭箭,拉弓,放矢,金羽箭破空飛出,直接射|到了一隻魔蟒七寸之處。

青年頭纏紅色抹額,右側的一笑撮頭發搭著紅線,編成一條小拇指粗細的辮子,和其餘頭發一起束在腦後,扭頭間,衝跟在身後的黎闕驕傲道,“而且,本公子喜歡的男人,最起碼要比這條巨蟒強吧,不然也太遜了哈哈哈哈!”

“世間的公平是靠自己來爭取的,不是靠天道來定的,否則芸芸眾生那麼多人,天道若是個有神識的生靈,豈不是要累死。”紅衣男人坐在酒館之中,衝剛結識的雲都小弟子道。

……

天魔元的震蕩愈發激烈,鐘未淩眉頭微蹙,想要收手,但便在此時,突然感受到了心魔之源的所在,鐘未淩再次加重靈力。

自己丟失的記憶基本已經全部看完了,所以心魔之源本體到底藏的是誰的記憶碎片?

逐漸靠近心魔之源時,鐘未淩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下一刻,一道雪白仙影浮現在碎片之中。

一名約莫五六歲的小童,身穿白衣,雖然還是名幼子,但眉目間的溫柔仙氣已然呼之欲出。

但在桌旁的小木偶被人無意碰落,摔斷了小腿的那一刹,仙氣陡然轉為陰寒的戾氣。

一句完全沒由來的話從小童口中脫出:“誰讓你碰我的東西的?你難道也想讓我把你的腿打斷嗎?”

鐘未淩心口驀地一緊,與此同時,碎片中的場景開始不斷變換,稚子的麵容也隨著碎片的變化而長大,逐漸變成了謝之欽的模樣。

但最終隻停在了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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